但是夜已大深,宫门已经关闭,况且穿过庞大的皇宫去到宫外,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的,后宫里也只剩这一座寝宫能睡人。
虞琅让几个宫女把侧边的厢房清出来,快速地睡下。
月光皎白,从窗缝里流淌出银白色的光晕,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变成了光洁圣白的萤火。
虞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想到旁边正房那么大一张床是池见青在睡,自己一个天大的皇帝,却要挤在厢房的小床睡,心里不太平衡。
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导致的睡不着,还有别的心事,那才是主要原因。
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月光都开始暗淡。
窗外巡夜的宫女们也开始懈怠,几个宫女凑成一群聚在厢房的墙根处,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聊些少女情怀。
聊着聊着,有个宫女忽然压低了声音,不安地说着:“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风扯着木窗上糊着的那一层窗纸噗嗤作响,听来的确是起了不小的风。
这时,一个更为成熟的女声插话道:“你们不知道这一块闹鬼吗?”
此话一出,便惊起一阵低低的叫声,整齐地发出好奇地询问:“是怎么了呢?”
“据说这儿死过一位前朝的娘娘,那娘娘模样怪异,不受圣恩,渐渐年老色衰更是被冷落。这样久了,一来二去的便疯了。”
“后来是说死在了后院那口井里,发现的时候身体都泡得大了一倍,捞出来的时候得有两米多高呢,身体白到发青,没有任何血色。”
“最吓人是那张脸,眼睛全黑,两颊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嘴唇也红得不像话,就跟那——”
说到这,那年龄稍长的宫女突然就不作声了。
一旁几位年轻宫女们又怕又好奇,跟着噤声了好一会后,又忍不住的催促道:“然后呢?像什么呢?”
这话说得,虞琅也不得不立起耳朵去偷听,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凉。
那几个宫女全当是工作时闲来无事的打趣闲聊,可虞琅就一个人,睡在空落落的旧房子里,再瞧着外头灯影打在窗户上摇摇晃晃的黑色影子。
怎么能让他不胡思乱想、不害怕呢?
“像——像个点睛纸人!”
几个宫女们被吓得发出几声细小的尖叫。
床上的虞琅跟缩头乌龟似的,一下子藏进了被子里。
厚实的被褥用包粽子的手法,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虞琅怕得要死,但是那一双耳朵又忍不住去听。
“这事我也有听一个公公提起过,那纸人娘娘可不是善茬,撞上了可就是九死一生。那纸人娘娘首先会问你,我这模样可美?倘若回答美,那么就会变成纸人娘娘那吓人的模样;倘若回答不美,那可就死定了。”
这话说得几个小姑娘都不敢出声,紧张的左看右看,生怕从哪个角落里飞来一个苍白纸人。
虞琅也跟着左顾右盼的,呼吸加快,脉搏乱跳。
…………
“我这模样可美?”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飘来一声幽幽的哀怨女声。
围在一块的宫女们跟树上的麻雀似的,吓得一哄而散。
虞琅吓得把脑袋也蒙进了被子里,眼睛紧闭着,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去捂住耳朵。
因为窗外那哀怨的女声竟然还在继续!
“怎么不回答我呢?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躲着我?”
宫女们细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墙根处响起,墙外的姑娘们叫一声,虞琅就在被子里抖一下,发出“哎哟……哎哟……”的惊叫声。
正是秋季,温度仍没降下去,依旧是燥热的。
被子一裹,闷了一身的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沾了一头的水,发尾处吧嗒往下滴水。
虞琅的脸色吓得惨白,瞧不见半点血色,嘴唇也乌青乌青的,藏在眼皮下的眼球不安地晃动,震得眼皮也在颤抖。
“快回答我啊!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不说话我可要——”那女声加重了声音,锐利的警告。
虞琅的心脏都快要从脖子里跳出去了,他拼劲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眼睛,幸好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灰白色的月光斜着从窗缝流淌进来。
虞琅借着这微小的光,壮起胆子赤着脚静悄悄走下床,被子依然裹在身上,他的目的地是房间深处的衣柜里。
他想藏进去。
结果走过梳妆台时,虞琅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