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担任过连华的营运总监?”
“是的。我在潞城深耕了六年,在连华工作期间,也参与了许多消防相关的项目。在经验方面您大可放心,我有足够能力把事情做好。”
科长合上简历,很激动地说:“你们晓得不?前两年咱们这儿打算引进大型购物中心,市长还特意邀请了连华集团过来考察呢。”他边指着文件,边补充道,“可惜呀,人家没看上咱们这里,到现在镇上都还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型购物综合体。”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不在大城市继续发展啦?”
许昭弥唇角微扬,笑意盈盈地说:“主要还是想响应咱们嘉城的雁归计划,现在家乡营商环境优化力度这么大,也该回来贡献些成熟经验了。”其实呢?她是想回来当咸鱼,但她知道领导喜欢听这样的话,所以就这么说~在外那些年她也不是白混的~
肖堂忙着补充,“作为新生代的创业者,投身家乡创新创业大潮既是价值投资,更是时代使命。”
“好,咱们嘉城就需要你们这样心系家乡的年轻人呐!”领导果然很高兴。
事情就这么落定了。
两个人一起从政府大楼走出来,肖堂实在忍不住要夸她,“你可太厉害了,我都怀疑和我高中认识的不是一个女孩,对了,图纸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猜。”许昭弥笑了笑不再接话。这两年其实她也渐渐想通了许多事,她确实该感谢陆以宁的,是他用逆境作砺石逼她成长,虽然那真的很残酷。许昭弥依旧记得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别让日子混了你”,“现在学到的本事就算将来转行也会是你的资本”。他让她努力提升自己的初心并没有错,从某个层面来讲其实那里也裹着他的真心,她想他确实应该也是爱过她的,只是他还没学会到底该去怎样爱一个人,他并不那么真诚地对待她,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自私,而是因为他也并不那么真诚地对待自己。他根本也不爱他自己。
有时许昭弥会为分手那年说出口的那些伤人的话感到后悔,但那些过去了,那些矛盾和误解,恨意和爱意,也都在时间里慢慢释然了。
……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月,随着手续陆续办理完成,装修队进场施工。许昭弥一边监工一边在网上发布招工启事,忙里偷闲还考了个古建筑责任工程师资格证。就这么忙忙碌碌地步入了正轨。
又过了三个月,入秋那天,装修已接近尾声。波西米亚艺术风格的中庭里,悬挂着许昭弥从镇上一家百年蚕丝厂淘来的遗留染布,就很有艺术氛围。定制的老船木地板又和当地民俗融合一起,闽南花砖与摩洛哥瓷砖在楼梯间形成视觉漩涡。整体完工那天,效果堪称惊艳!
“许老板在忙呢?”肖堂发来消息。
“忙,都快忙熟了。”
“那证明您正发财呢!”
“还发财?我都快成穷光蛋了。”小鹿一次次追加预算,前期投入已经严重超出实际预期,许昭弥愁得都开始掉头发了。
肖堂说:“要不我借你,当我个人入股?”
“不好吧!您已经是我二房东了!还忍心赚我更多吗!”
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都熟了不少,彼此常开些玩笑。但就在这么一刻,许昭弥突然想起件事来。
约莫几年前和陆以宁去西安参会时,在饭局上添加过几位业界大佬的微信。她隐约记得其中确有两位专营酒水渠道的,上网核查发现确有其事,待确认对方销售网络覆盖浙西及周边地区后,便硬着头皮拨通对方秘书电话。
本也没抱太大期望,不料转天竟收到对方商务回复索要合作方案。许昭弥不敢怠慢,连夜准备了AB两套方案发送过去,最终对方爽快签署了供应商合作协议。
还是以她非常满意的价格。
其实这让许昭弥不仅有点感慨,她如今算看明白了,生意场上的人情网络多精妙,不然还真能是她一个新开业的小民宿就能得到的合作?陆以宁这层关系确实借了巧——虽对话时刻意绕开,对方也默契不问,但彼此都门儿清。那些大佬当年随手通过的微信好友,指不定就是留着今日这般用处。现实世界运转的齿轮本就如此,既没违背原则,这人情用便用了,何苦端着清高自缚手脚呢?
许昭弥现在看的特开,才不给自己自寻烦恼。
很快到了中秋夜。
这天还下了一点雨,渡鸭村的过节氛围特别浓郁。衔柳路上的民宿掌柜冒雨搬出了蓝印花布模具,让客人趁机体验植物染的魔法;还有店主天不亮就带着客人去了渔市,要教客人辨认太湖三白呢。
等到暮色四合,各家民宿的临水露台次第亮起船宴灯火。青瓷盘托着菱角湖蟹,远处戏台《梁祝》水磨腔悠悠远远荡开,就好像月光在杯盏间流转成诗了一样。
中秋夜的嘉城老小区也很热闹。砖红阳台栏杆上家家摞着竹蒸笼,揭盖就能闻到鲜肉月饼的荤香。肖玉枝照例在窗台煨菱角,南湖菱的清气从铸铁锅里漫出来,把许昭弥勾得在一旁肚子直咕咕叫。
许昭弥今天心情特别的好,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的小店终于要开业了。今天爹地妈咪为了犒劳女儿特地在家里为她准备了一桌大餐,许昭弥吃饱喝足后陪爷爷打了两圈麻将,回到屋里倚在床头抱着手机和朋友们发信息。
肖堂问她中秋怎么过。
“在家过呗。”
“明晚景区中秋晚会来不来?带上爸妈和爷爷。”
许昭弥知道这个晚会,政府主推的旅游项目,说是为请动那位国宝级京剧大师,财政拨了重金,宣传铺得满城风雨。爷爷念叨了小半月,可票价高不说,开票三分钟就售罄。现在肖堂居然问她去不去,还一口气拿出了四张票!许昭弥哪好意思答应啊?忙说不用……
“内部赠票,不要钱。”肖堂又说,“家里老人不稀罕这些,你们不去真浪费了。”
“当真?”
“我骗过你?”
许昭弥揪着被角滚了半圈,心一横:“成,那我要!”
“等着,现在送过去。”
……
现在?许昭弥鲤鱼打挺跳下床,心里有一点打鼓,边换衣服边给曲琳琳发了个消息。
对方秒回:“屁的赠票!我弟在景区打杂半个月,毛都没见着!赤裸裸的阳谋!”配图是一张柴犬邪笑表情包。
正愣神,楼下传来喇叭声。许昭弥趿着拖鞋冲下去,夜雨里肖堂从车窗递出一个信封:“雨大,快回去吧。”话没落地一脚油门就走了,啥也没说特潇洒。搞得许昭弥紧张兮兮地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也乐了,松了口气溜溜哒哒上了楼。
晚上临睡前,詹源给她回了消息。内容很简单,只寥寥几个字,感谢她的祝福,同时也祝她节日快乐。
“开业那天你有时间过来吗?”许昭弥真诚发出邀请。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她的好朋友本就不多,那些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尤为珍视。而且在她心里一直将詹源视作心灵导师的,她打心底里感激他。
“我尽量。”此刻他正在大西北徒步,信号将断未断,“要进无人区了。”
“太酷了!千万注意安全!”
“你更酷。”光标在输入框闪烁许久,最终詹源才发来这么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