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我气得声音都颤,冲过去把它抱起来。它在我怀里拼命挣扎,尖利的爪子差点挠到我的胳膊,喉咙里出绝望的叫声。
“你怎么能咬人呢!”我把它扔进纸箱,用书本挡住出口。墨色在里面撞来撞去,出“砰砰”的响声,像是在泄什么。
我蹲下来检查雪斑的伤口,还好只是被抓伤了表皮,渗了点血。但雪斑吓得浑身抖,蓝眼睛里蒙着层水雾,看见我就往我怀里钻,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
“不怕不怕,没事了。”我抱着它去拿碘伏,心里又气又急。之前还觉得墨色可怜,现在却觉得它简直是只没驯化的野猫。给雪斑上完药,我把它放在卧室的飘窗上,用毯子围了个小窝,“在这儿待着,别出去了。”
雪斑委屈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像是在寻求安慰。
回到客厅时,纸箱里的动静小了。墨色缩在角落,背对着门口,墨绿色的毛乱糟糟的,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搭在地上。我叹了口气,把书本挪开一条缝,放了碗干净的水进去。它没动,像是没听见。
接下来的两天,我只能把两只猫分开养。雪斑在卧室,墨色在客厅,喂食、换水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环节没注意,又引一场冲突。雪斑倒是慢慢恢复了精神,只是每次听见客厅有动静,都会警觉地竖起耳朵。墨色却越来越沉默,大多数时候都缩在纸箱里,只有喂食时才会出来,吃完又立刻钻回去,琥珀色的眼睛里总蒙着层灰蒙蒙的东西。
第四天傍晚,我收拾旧物时翻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零碎的东西:褪色的红领巾、断了链的钥匙、还有一张卷边的照片。照片上是只灰白相间的小猫,正趴在我的拖鞋上打盹,右耳后面有撮特别醒目的黑毛,像颗小小的痣。
这是我去年弄丢的猫,我忽然想起它最初的名字——灰灰。当时朋友送了我一罐廉价的绿色油漆,说可以给猫的项圈涂色,我一时糊涂,趁灰灰睡着时,硬是给它背上染了块巴掌大的绿斑,现在想来,那油漆干了之后,正是这种沉郁的墨绿色。结果第二天它就不见了,我在小区里找了整整一个星期,嗓子都喊哑了,却连点影子都没找到。后来我总觉得,是那身怪味的绿油漆让它受了惊吓,才跑丢的。
想到这儿,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拿着照片冲到客厅,墨色正趴在窗台上看夕阳,墨绿色的毛在光线下泛着奇怪的光泽。更让我心头一震的是,它脊背中央的毛似乎浅了些,露出底下隐隐的灰白色,像是墨色正在慢慢褪去。
“墨色!”我把照片举到它面前,声音都在抖,“你看看这个!”
墨色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落在照片上。起初它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可当目光触到照片里小猫的右耳时,它突然僵住了。接着,它猛地凑近照片,用鼻子不停地嗅着,喉咙里出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在辨认什么。
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拨开它右耳后面的绿毛。在那不均匀的墨绿色底下,果然藏着一小撮黑毛,像颗褪色的痣,和照片里的灰灰一模一样。
“灰灰……是你吗?”我的声音哽咽了。
墨色——不,应该叫灰灰了——突然“喵”了一声,这次的叫声不再尖锐,也不再委屈,而是带着种久别重逢的颤音。它用头蹭了蹭我的手背,湿漉漉的鼻尖碰得我皮肤痒。
我这才明白,它为什么对雪斑充满敌意。不是天生不友好,而是流浪的日子让它变得警惕;它为什么总是缩在角落,不是性格孤僻,而是还带着被抛弃的恐惧;它为什么听到“墨色”这个名字时会迟疑,因为它一直记得自己叫灰灰。
那天晚上,我把雪斑抱到客厅。雪斑刚要哈气,就被我按住了。“雪斑,这是灰灰,以前也是家里的成员。”我把灰灰放在雪斑面前,“它不是故意要抓你,它只是……害怕。”
灰灰低着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戾气,反而有点闪躲。雪斑看看我,又看看灰灰,蓝眼睛里的警惕慢慢淡了,尾巴也放松下来,不再像根绷紧的弦。
我把灰灰抱进怀里,它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着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对不起啊,灰灰。”我摸着它背上正在褪色的绿毛,那沉郁的墨色此刻像块烙铁,烫得我手心疼,“那时候是我太傻了,不该给你涂油漆,更不该让你受了惊吓跑出去受苦。”
灰灰抬起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它的舌头有点粗糙,却把我心里堆积了一年的愧疚,舔得软软的。
从那以后,灰灰像是变了只猫。它不再炸毛,也不再躲进纸箱,甚至会主动凑到雪斑身边,用鼻子闻闻它的尾巴。雪斑起初还有点戒备,没过两天就彻底放下了心防,两只猫常常一起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灰灰正在褪色的墨绿脊背靠着雪斑雪白的毛,像幅色彩奇怪却很和谐的画。
我买了专门的宠物去色剂,一点点给灰灰清洗背上的油漆。过程很麻烦,得先用温水软化,再用棉球轻轻擦拭,灰灰每次都很配合,只是偶尔会因为药水的刺激皱皱鼻子。能清晰地看到,那层墨色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灰白毛色,虽然还有点斑驳,却比之前顺眼多了。
有天早上,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走出卧室一看,只见灰灰正蹲在猫砂盆旁边,用爪子拍着雪斑的屁股,像是在教它什么。雪斑则乖乖地蹲着,蓝眼睛里满是认真。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只猫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我站在门口,看着灰灰背上几乎褪尽的墨色,想起它最初的名字,心里一阵柔软。原来有些错误,只要愿意弥补,总能等到被原谅的那天。就像灰灰,它用一声轻轻的喵叫,告诉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而那身渐渐褪去的墨色,成了我们之间一道沉默的印记,提醒着我往后要更温柔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份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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