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复习还要你们看着?我报考还要拿个喇叭搁咱宜兴坊吆喝一遍?”丁珉冷笑几声,转身就走。
谢曼凝:“丁珉你给我回来,把晚上的饭做了。”
“不做。”
“那就别吃。”
“不吃。”
丁珉这一罢工,一家人才知道有多不方便。
早上起来,没有热乎的泡饭、小菜了,晚上下班回来,亦是冷锅冷灶。
谢曼凝偶尔炖个汤,炒盘青菜还行,让她挑大梁,别想了,早上人家要备课,晚上回来要批改作业。
乐问夏更不行,她在家就没做过饭,打个鸡蛋汤都能烧煳了。
小六是实习护士,忙着呢,再说,她的手艺也没比乐问夏好哪去。
最直观的还是褚青,以前他住院,哪次不是丁珉围着他打转,端茶倒水,擦脸洗脚,各式汤汤水水,炖得清爽、喷香,喂到嘴边,里面穿的衣服一天一换,外衣两天一洗,带着肥皂香。
躺得无聊了,一句话,不管多难找的书,也不管外面刮风下雨,丁珉都能很快帮他寻来。
现在,衣服穿几天了,头发也早有味了,谁关注了?谁想起来给他拿换洗衣服了?便是偶尔提来的汤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便是油腻腻的难下嘴。
三天医院住下来,褚青便觉得自己馊了、臭了,腌入味了,浑身刺挠得慌。
熬不住了,褚青选择了出院,堪称有生以来住院最短的一次。
原以为日子会回到从前,结果,丁珉看到他回来,只是怔了下,便转身照顾儿子去了。轻咳一声又一声,等的那杯茶,始终没有端到手边。
到了晚上,丁珉更是直接把桌椅一挪,铺了张席子在地上,抱着枕头毯子躺下睡了,对他的各种需求视而不见。
褚青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丁珉一早便走,很晚才到家,主打一个不理不睬。
背地却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绝不能心软。
日子轻轻往前滑动,没几天,开学了。
丁珉收拾东西,拿着户口本、工作证、录取通知书去报到。
一家人惊觉时,她已办理了住校手续,且上两天课了。
褚青在家怒不可遏,噼里啪啦一通砸,屋里碎片乱飞,无处下脚。
小五和乐问夏站在门口,看得咋舌,缝纫机砸了、收音机摔了、相册丢了、大衣柜上的镜子砸得粉碎,大嫂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啧,不过了?!
谢曼凝生怕他再犯病,连声哄道:“青啊,妈的宝,你放心,妈这就去学校唤她回来。”
“让她滚——”褚青急喘着,大汗淋漓,嘴唇发紫,脸色一片灰暗。
谢曼凝急了,连忙应道:“好、好,让她滚。小五,快倒杯水,给你哥拿药。”
吃完药,褚青发紧的胸部,才得以缓解,呼吸跟着平缓下来。
安顿好儿子,谢曼凝等褚锦生下班回来,商量怎么办?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家里和老大丢不起这份人。
真让丁珉去上学,谢曼凝又不甘心,那不是自打嘴巴吗,前几天才跟邻居说,没见她参加高考,没见她收到录取通知书,老大撕她通知书的事,更是无稽之谈。现在人家拿着录取通知书上学去了,邻居问起,还说什么找老师说明情况补办的。
可恶、太可恶了,她是一点也不顾家里人的脸面啊!
褚锦生到家都晚上九点了。
谢曼凝拧了条毛巾给他,一边看他擦脸,一边把丁珉上学的事说了一遍。
“明天你拿一千块钱,去她娘家。”
“一千?!”谢曼凝惊呼。
“她二哥家的女娃娃做手术,正好差一千块钱。就说借他们的。”
谢曼凝一愣:“什么病啊?”
褚锦生瞥眼妻子,轻叹,丁珉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去哪、忙啥,她是一点也不关心啊:“心脏病。”
芳芳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住进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
医院的蔡用之教授,早在65年,就给一位患有严重心脏病的患者,手术装置了一个我国自制的人造心脏瓣膜,来替换她有病的二尖瓣瓣膜。
这也是世界第二例、我国首例成功的人造心脏瓣膜手术。
等了好几天,手术医药费一直凑不齐,大人心焦,芳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艳阳高照,绿树成荫,蝉鸣声声。
二哥伏在床边,安慰孩子,手术不疼,等钱到了,做完手术咱就回家。
二嫂在门外,啪啪掉眼泪。
丁家爹爹姆妈,借遍亲朋,又凑了两百多。
在这种情况下,一千块钱,丁家如何拒绝得了。
便是丁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跟人命相比,尊严是什么?便是那一纸文凭,在生命面前,也轻飘飘地没有半点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