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泄下时,宁景和自嘲地笑了笑,撑着地站起身来。
然而下一刻,他又重重落了回去。
跪了大半个夜晚的膝盖生疼,腿更是僵直,宁景和边哭边笑,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苦涩一笑,转身想去收拾东西。
可一回首,他看见了想念了整夜的人。
池柳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手中抱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隐隐露出一个红色的边角。
宁景和勉强地扯起唇角,随后又很快落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罢了,本来想自己偷偷离开。”
没想到,还能再见池柳一面。
池柳目光转到他沾染了尘土的膝盖处的布料,皱了皱眉。
宁景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连忙用手拍打,但混着露水沾染的尘土难以拍净,宁景和努力了许久,最后难为情地把手背在了身后。
池柳将包袱扔给了他,他下意识接过,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霎时脸上血色尽褪。
是他之前定制的嫁衣。
想来是裁缝做完后直接送了过来,而池柳恰好碰到。
那时他还幻想着补办一场婚宴,幻想池柳能再嫁给他一次。
但他定睛一看,发现嫁衣边角有所破损。
“是我剪的,”池柳看到他翻看的动作,淡声道,“我用来做抹布了。”
宁景和手指紧紧攥住了红色布料,脸色难看至极,却还是尽力笑着:
“我不是……”
池柳背过身去,冷声道:
“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再嫁你的。”顿了顿,她又道,“即使是正妻。”
她本想与宁景和好好作别,不愿闹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可对方却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昨夜收到那张字条,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有忘记与她的约定,可却记错了日期。
本来想开口质问,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池柳又不想了。
总归失望已经这么多,把窗户纸捅开除了让两人难堪,还会有什么用?
宁景和不敢开口诉说思念,池柳又怕句句成刀,最后两人各怀心思,对方谁也不知道。
宁景和手中攥着定制好的嫁衣,不敢看池柳的眼睛,只得低下头盯着地面。
“我……准备离开了。”
池柳一愣,想要迈出的脚停留在原地,随后头也没回地大步离去。
猎猎风声为宁景和送来了池柳的最后一句话:
“慢走,不送。”
愈发模糊的视线里,女子的一身红衣逐渐变小,最后成为一个小小的点,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他站在原地良久,最后自嘲一笑。
原本光鲜亮丽的嫁衣此刻被他用尽办法严严实实包起,好似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听到外面将士们的欢呼声:
“今日又攻下一城,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家了!”
“多亏了池将军啊,真是用兵如神……”
“那个姓宁的,也不知是不是个残废,怎么没见过他做什么事呢……”
“提他作甚?看他整日缠着池姑娘,池姑娘啊,都不愿搭理他!”
外面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军士们大口喝酒吃肉,庆贺着即将到来的最后曙光。
宁景和尽力弯着腰,从侧边一点点蹭到门口,才钻了进去。
原来在众人眼里,宁景和是追着池柳跑的笑话。
可在京城人口中却全然相反,池柳每日进进出出,又会听到多少流言蜚语?
是他漠视,是他偏执。
进了营帐他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个包袱整齐地摆放着,似乎只要等到他人来,便可以即刻启程。
收拾完的营帐内显得十分空寂,如同池柳离开后的房间。
宁景和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待在这里,便带上自己的东西,买了匹马独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