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五条悟将左腿搭在右膝上,他用食指抚摩着自己的下颌,似乎在思考什么,被墨镜遮盖大半的脸庞没有变化,大概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紧接着很不着调地“噢”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得意的颤音。
“差点忘了。”翘着二郎腿的白发少年向我勾勾手指,“现在开始,裕礼该称呼我为老师才对吧。”
我:“……”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这个人本性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展现出来,无论是好的那一面,还是坏的那一面,都像是若即若离的野生猫科动物。
其他称呼也就罢了,但我唯独不想把「老师」这个词和他扯上关系,因此我摇了摇头,说:“请容我拒绝。”
“为什么?”见我没有答应下来的意思,五条悟歪了下脑袋,顺势搭在膝前的指尖动了动,大有不问到答案就不罢休的趋势。
“硝子,你愿意称呼五条为老师吗?”我扭头把在场的第三人扯入战局。
埋头苦读的后者头也不回,直言:“那我宁愿去单挑一级咒灵。”
听听,多么明显得到答案的我点点头,又面带微笑地回头正视他:“就是这样。”
白发少年凝视着我如今的表情,眯起墨镜后的蓝眼睛,一副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欸,也就说在害羞?好吧好吧,宽宏大量的GOJO老师会给学生一些缓冲时间的。”
没有继续再执着称呼的话题,他的嘴角拉开一些弧度,随即抬起手指晃了晃,“那么,现在回到课程的问题上了,来,裕礼同学注意听课。”
自说自话向来很有一手的男子高中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用微型的「苍」从培育箱中提起一只小白鼠,凭空将四个脚乱蹬的小家伙用咒力关起来,不紧不慢地要求我一起跟着试试。
动物比普通人能容易感觉到咒力,而且它们对咒力的敏锐远超过普通人,稍微强势一点的咒力就会令它们感觉到不安。
本来温顺的小白鼠焦躁地在半空中打转,却逃不出由咒力构造的牢笼。
虽说是理论课,其实五条悟这个人就不喜欢什么枯燥的文字内容,更乐得让人直接动手。
在我点点头有样学样开始操作时,对方眨眨眼,把悬空的挣扎小白鼠放置在一旁,起身朝我这方凑过来。
他的视线聚焦在蜷缩在我掌心的实验动物,抬起手碰了碰,就像是在用爪子戏弄猎物的猫,随即故意特别大声地叹气,对着我摇摇头。
“提问,有什么问题?”
“这么快就要投降吗?”
这种像是国小学生一样幼稚的手段,早就无法挑动我的神经了。
我平心静气,保持着一只手放在咒骸身上的状态,把注意力放回桌上爬动的小白鼠,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与对方所构筑的咒力差别。
同样是在短时间里搭建起来的,二者的强度差不了多少,但由五条悟出手覆盖在生物表面的咒力,似乎远比我的要少……不,或者说,精简得恰到好处。
想起来之前交手的时候也是,他说过,我对咒力的使用很浪费。
敏锐意识到差异所在,我思索了几秒,再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构筑方式,既要达到束缚小白鼠的目标,也要尽可能牢固。
一直俯身在观察我一举一动的五条悟点了点头,“反应很快嘛,不错不错。”
与我同龄的同窗仿佛在此刻真的化身成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他很突然伸出手,捏住我的几根手指,“但如果把这当做课堂作业,也很难给出高分评价呢。”
“……”对方的另一只手绕过颈后与背脊,虚虚搭在桌边,完全是一个随时能被拉住胳膊扣住后颈一招制服的姿势。
被强者如此操作到这一步,没有哪名术师还能保持松懈的心态。
我本能克制了自己的呼吸,偏偏当事人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转动精密的六眼,对我发出“嗯?”带着困惑的鼻音,问:“裕礼同学有听见老师在讲什么吗?”
这个人……虽然我最开始不觉得该往那方面想,可听见他抑扬顿挫的放在「老师」二字上的腔调,就大概明白这是明晃晃的报复了。
只是因为称谓没有改,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我短暂沉默了一下,以一种微妙的语气回答:“抱歉,我走了下神。”
“没问题,老师原谅你哦~”五条悟仿佛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挑起一侧的眉毛,却是继续在笑。
我盯着他。
他看着我。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
最后,是在听见外面突然降雨时而打破了僵局。
因为夏日的暑气在入夜后也很燥热,老旧的医务室里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因此在听见啪嗒啪嗒的落雨声时,我和五条悟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啊,下雨了。”家入硝子说,“这下总算能凉快点了。”
清凉的水汽顺着风涌进来的那一刻,我同时从五条悟的掌心里抽出了手。
我一只手捏着咒骸,另一只手拽着小白鼠的尾巴,原本的咒力框架像是橡皮泥那样被我随意撕扯、摧毁,溢散的咒力飞得到处都是,但逐渐,框架变形、稳定。
“是这样吗?”我问。
某个难搞的大少爷看了眼,哼哼出声,“勉勉强强哦,裕礼同学。”
我:“……”
我左手一松,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是熊猫咒骸一跃而起,一个头槌把我从椅子上撞下去。
……
啧,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