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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雨過不知龍去處(一)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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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吹起城關上的燈籠,守城老軍生捂著耳朵,蹲在火爐前取暖。被寒風扭曲的火光並不能帶來多少熱度,胸前臉上還有些暖意,到了後背就已經冰涼一塊。老軍聳動著肩膀,活動背上凍僵的肩胛骨,嘴中喃喃哼著小曲,生怕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

這些日子都已經凍死好幾個守城的老軍了。

“城樓上有人麼!出來一個!”城門口不知什麼時候駛來三五輛馬車,掛著用高麗紙糊成的燈籠。

老軍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話,冒出個頭,往下望了一眼,壯起中氣喊道“開城還早呢!別等在這兒啦!去城廂找個地方住吧!”隨著城市越來越大,人口匯聚也越來越多。城牆作為戰略級防禦設施,不可能隨著人口的增多而隨時擴建。於是就有了在城牆之外的城廂。

這些城廂有的也有矮牆保護,立有城廂關。有的則暴露於外,不過一樣是屋舍井然,絕不是亂搭亂建的一窩蜂。在晚明之時,城廂與城內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分野,只是在安全程度上略遜而已。

城下那人卻不肯走,又大聲喊道“我們是白總兵的家人!快開門!”

“白總兵?”老軍口中喃喃,自言自語道“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不能說開就開。這是城門,當是你家客堂呢?”他轉過身,不再理會城下咋咋呼呼的家丁,繼續烤火取暖。

“什麼事?”身披鎧甲的將軍從城樓裡走了出來,兜了一嘴風。

“王將軍!”老軍連忙起身“是幾個外來客,說是白總兵的家人,嚷著讓開城門。”

王將軍沒有多說,走到女牆,手按住磚塊往下按去。還不等他看清下面的人影。手已經被牆磚凍得生疼,連忙抽了回來。

“我們是白總兵廣恩將軍的家丁!快開門啊!”城門下的家丁不依不饒地喊道。

王將軍看了一眼,縮回頭,隨口吩咐道“來人,去把吊籃取來,放一個上來。”

擅開城門是可以砍頭的重罪。即便是這位王將軍也不敢做出這種莽撞事來。想來這是常識,身為總兵家人怎麼會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長夜漫漫捉個妖也是一樁趣事。

自稱是白廣恩家的家丁很快就被吊了上來,一看到王將軍盔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軍!求您大慈悲,開開門吧!”

王將軍用佩刀捅了捅他,平靜問道“你家將軍親臨都叫不開這道門,懂麼?說說,怎麼回事。大半夜的趕什麼路?”

那家人左右一晃,見自己已經被手持長槍的官兵團團圍住,突然放聲大哭道“將軍,您就放我們過去吧!李賊已經打到潼關了!”

王將軍心中震盪,面上卻如同被風霜凍實了一般,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道“李賊何日攻城的?如今在何處?”

“我們出來的時候李賊還沒攻城,不過後來有家人追上來,說是昨日一大早李賊大將馬世耀就攻打潼關了!”那家丁哭道“現在也不知道潼關如何了。我家老爺一生堅毅驍勇,肯定衝鋒在前。說不定現在……嗚嗚,老爺啊!”

王將軍轉過身,徑自往城樓裡走去。他輕飄飄甩出一句話“別嚎了,我不說開門,這西安城的門就開不了。”

“求將軍開恩啊!”那家丁剛喊出口,聲音已經被北風吞沒。

王將軍回到城樓裡。身後親衛紛紛跟著進來,立刻就將這這片不大的地方佔滿。諸多軍將撥出的熱氣,也讓這冷冰冰的世界多了幾分熱度。

“昨日打的潼關……”王將軍在自己的將座上坐定,“誰去打探一下,闖賊如今到了哪裡。”

“末將願往!”標下站出一個精幹漢子。振聲應道。

王將軍點了點頭,道“去回,路上不可耽擱!”

“遵命!”

門開,北風衝了進來。門後的親兵用力關上了門,截斷了這股冷風的退路。

王將軍坐在座中,閉目養神,彷彿老僧入定。他心中卻是翻騰不已李自成終於叩響了潼關大門。

放在一年之前,他期待李自成的大軍早些來,是為了上陣殺賊,搏一個封妻廕子的功勳。而如今,他已經不相信明君賢相的神話了。他的部署每天都有人凍餓而死,而朱門之內的秦王竟然一毛不拔!整個陝西誰不知道他家財萬貫!可他就是可以忍心看著軍士們凍死餓死!還有什麼必要為這群姓朱的賣命!

……

“拉我上去!軍情急報!”西安南門之下,有人縱馬而來,高聲喊道。

城上的守軍都還沒睡,聽到呼聲連忙放下了吊籃,將下面那個身穿明兵服飾的人拉了上去。在那人暴露在燈火之下時,城頭守軍頗有些意外。原因無他,此人身強力壯,身上胖襖乾淨整潔,與滿城關盡如乞丐一樣的守軍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是東宮侍衛營的!”那人取出自己的印信“左軍部夜不收。”

關樓裡出來個識字的把總,仔細勘驗之後確實無誤,方才陪上笑臉道“這位兄弟辛苦,要不裡面坐會兒,暖暖身子?”他是想打探軍情,也好方便有個準備。尋常探馬看在火爐烈酒的份上也不會拒絕,只是這個東宮侍衛卻格外不近人情。

“軍情在身,能耽擱麼?快給找匹馬,我這就要走了!”夜不收急道。

“聽口音大哥是榆林的吧?”有人用榆林口音來套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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