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顧雨桐想了想對朱厚照道“你太皇奶奶定然有許多體己話要同你，你自己先進去吧。”

朱厚照聽了，點零頭，掀了簾子入了內殿。

顧雨桐坐在外面等了許久。她知道自己的內心還是有些躊躇，故而才會叫崽子先進去。

同時她也嘲笑自己放不下。人都快走了，她卻還沒有寬恕。

過了好一會兒，朱厚照從內殿走了出來，看見自己的母后正坐在椅子上，像是有什麼心事“母后，太皇奶奶請您進去呢。”

顧雨桐點零頭。想來南國因當已經將她來景仁宮的訊息告訴了周太后了吧。於是，提起裙裾朝內殿走去“你且在這裡等我出來，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宮。”

朱厚照點零頭。

內殿相比外面，昏暗得很。周太后臥病，據每日睡著的時間遠遠長於醒著的時候。

顧雨桐一進去就看到盡頭那張八寶玲瓏床。太后蓋著墨藍色的錦被，靜靜地躺在那裡。聽見顧雨桐來了，艱難地側過頭望著她。

她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聽了這話，南國帶著在內殿侍奉的一干宮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看到這個場景，不知為何，顧雨桐直想笑。她想起早年間，周太后每每要幹大事的時候都會讓宮人們走得一個不剩。

何其熟悉啊……

顧雨桐漫步走到周太后床前。

許是因為病重了，周太后的樣子和她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這兩年太后身體一直不大好，上次見到她還是前年年關的時候。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太后喘著粗重的氣道。

顧雨桐坐到床頭邊的矮凳上道“怎麼也應該過來看看的。”

無論是作為皇后，還是作為……同鄉。

“其實起來，哀家還欠你一個道歉。”

顧雨桐沒有想到她會提起這句話，看向周太后的時候有些訝異。

“不過啊……”周太后繼續道“哀家是不會道歉的。即便再來一次，哀家可能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哀家依然會設計讓你嫁給皇上，依然會規勸你讓餘芷入宮……”

原本以為聽到這樣的話，她會感到氣憤。看是顧雨桐看見周太后這話的表情，心中只留下了一種情緒。

悲哀。

“桐丫頭，或許你並沒有意識到，你一直在被樘兒保護著，寵愛著。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以來，你才可以從心所欲地做著你自己。”

“可是哀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茫然無知間，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這個世界，被這座宮殿變成了今這個樣子……”

顧雨桐突然意識到，對於如今的周太后，再將她視作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同鄉，或許才是真正的過錯。

“我這幾日總是做夢。夢見放假在家，窩在空調房裡，開在電視，吃著冰鎮的西瓜……可是等我醒來，眼前卻依然是這四方的宮殿。”

“有的時候，我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在大明這幾十年是一場夢，還是我們曾經的世界才是一場夢？”

“我們是誰……將來會去哪裡……”著著，太后的眼睛合上了，呼吸也變得均勻了起來。她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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