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偏过脸,“我知道你的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很痛苦,你也很痛苦。但我希望你不要责怪他,因为你还有来日,他已经没有了。”
事实上元凌云还不是很明白母亲的话语,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总把我看作悲悯他的神女,又或者是把我看成恶鬼。史书上会写下我的名字,但后人又会如何评说呢?”元韫浓看起来只是在思索,在好奇。
她笑了笑,“他把我当成观音。”
元凌云觉得母亲的确像是观音,衣裳在她身上,似纱非纱,似绸非绸,像是月光一样。
母亲在那里,只会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但元韫浓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每次都死得太早了,我总不知道以后会是怎么样的。”
元韫浓如同叹息般,轻柔地伸手拂过元凌云的脸颊,“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呢?”
她垂目,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小茶,你能告诉我吗?”她问道。
元凌云呆滞地张开嘴巴,却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她应该描绘画像中的女子,又或者应该表达自己无数次幻想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她却喉咙紧,脑中一片空白。
元凌云悲哀地现,除了一些模糊的传闻,她对真实的母亲几乎一无所知。
她望着沁凉晨光下母亲那无比清晰却仿佛隐含着悲伤的脸庞。
在这无声的对视之中,晨光在晃动,母亲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被涟漪搅乱,一点点消散。
元凌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窗外夜色正浓,死寂一片。
“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始终回荡着。
元凌云想要了解母亲,她想要知道这个赐予她生命的女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宫中人总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于是她跑去问了湖舟表舅。
她听说慕湖舟喜欢喝点寡淡无盐的野菌汤,所以特意叫御膳房做了,拎着食盒去找的慕湖舟。
慕湖舟看向元凌云,又看了看野菌汤,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元凌云以为他又会像往常一样沉默以对,他才伸手,慢慢端起那碗汤,却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
湖舟表舅人虽然很温和,但每次事关母亲,总会变得沉默。
“你的母亲……”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命短,却是个很敞亮的人。”
慕湖舟道:“她想要什么,都会去说,都会去做。姑父和姑母,都很疼爱她。”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透过没有什么油花的汤面,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年北凉乱京,浓浓恰好也跑进了郊外的一座破庙里,碰上了我。”
元凌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她身体弱,在破庙里那几日并不好过。我那时候,只能采来一些野菌和野菜煮成汤给她喝。”慕湖舟的叙述很平淡,但却带有怜惜。
他笑了一声:“纵使先前后来,吃过无数珍馐美味,但是再也难找回当年连油盐都没有的一碗野菌汤的味道了。”
元凌云问道:“我听闻,当年母亲和表舅一块去过靖州赈灾。”
“是。”慕湖舟点头,“她古灵精怪的,那时候能耍得靖州州牧团团转。”
他说着,仿佛就回忆起来了什么,兀自笑了一声。
“我和她,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若是没有她,怕是那一回也没有那么轻易。她帮了我良多,我很感激她。”慕湖舟道。
慕湖舟看向元凌云,“凌云,你不该问我的。恰恰相反,实际上我并不了解浓浓。”
他和元韫浓,实际上是两种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他们才会分开。
“而我很后悔,我还不够了解她。可是到了现在,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慕湖舟阖上了双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