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干了一件称得上不要命的事。
他试图引天雷,涤荡尽世间残存的黑雾。
这个操作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要知天雷是天底下至正至纯之物,称得上是一切邪雾的克星。
但知道归知道,谁敢胆大包天操纵天雷?
沈明烛偏偏就这么做了,还成功了。
于是下一秒,某些故事从方青阳记忆中抹消,天底下又多了无数人裹挟着恨意睁开了眼睛。
汤沃雪都不由觉得有些压力,她低头甩出几片叶子算了一卦,顿觉棘手。
汤沃雪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沈明烛道:“汤道友已助我良多,接下来不回上衍仙宗吗?”
“这已经是你第十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汤沃雪笑了笑,“是我何处冒犯了沈道友,沈道友不欲看见我?”
沈明烛摇了摇头,神色歉疚:“和我在一起很危险。”
“这倒是巧了,我正好想寻死。”汤沃雪笑意盈盈的:“我早说过了,从决定来找你开始,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就当我想做个英雄吧。”
沈明烛慢吞吞:“当英雄又不是非得死——你已经是英雄了。”
沈明烛劝人时道理一大堆,放到自己身上时却又想不通了,明明他自己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甚至,他从未觉得自己是英雄。
汤沃雪眨了眨眼:“我在,多少还是能为你做些事情的,你需要时间,我为你争取,你需要不被打扰的环境,我替你挡住外界的压力。明烛,既然你心甘情愿,何必阻止我?”
逆转虚实是禁术,沈明烛敢起这个想法还是因为这个小世界脱胎于一段故事话本,还未彻底形成本源世界。
但就算如此,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在此之前,他需要争取能够付出代价做交换的资格。
沈明烛知道自己能做到,但正如汤沃雪所说,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当下举世皆敌的局面,显然不能给他足够的条件。
天机总是神秘莫测,沈明烛也接受了汤沃雪总能神秘知晓很多消息,但这也不妨碍他拒绝。
——他希望天底下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所有人的意思,就是一个都不能少。
沈明烛拱了拱手:“在下会寻一处秘境闭关施法,若有旁人寻在下之踪迹,便麻烦天机代为遮掩。”
“只是这样?”汤沃雪微微蹙眉,又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找得到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术法成的那日,我也得在场。”
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终得承担一份。
这事听起来愚蠢,明明或许只牺牲沈明烛一人就已足够,她又何必再搭进去,做些无谓的折损。
但谁让她说了要和沈明烛一起死呢?
也许多了她能多一分把握,也许两人分担沈明烛可以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但也或许她的牺牲全然多余而毫无用途……
这些都说不准,前提是,她要在场。
撒谎对沈明烛而言是件很有心理负担的事,所以他在心头忏悔了一遍,然后目光真诚、眉宇和煦地应了下来:“好。”
汤沃雪放心地与沈明烛分开了。
*
与此同时,天底下无数人在找沈明烛。
他们还没得到沈明烛失踪的消息,纷纷往玄清仙宗赶去,如同之前的宗慎真人。
谢望尘也在四处寻找沈明烛。
在发现整个丹峰之顶都没有沈明烛的身影之后,他其实已经半确定沈明烛离开了玄清仙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心知自己大概率已经找不到他了,只是难免还是报了几分侥幸。
可惜侥幸终究是侥幸,谢望尘几乎将玄清仙宗翻了过来,也没能找到沈明烛。
他的情绪愈发焦躁,纪长蘅等人由于已经意识到其中存在问题,偏偏又不知情况,故而连劝慰都没有立场。
人通常只会因无关而理性,没了记忆也就没了感情,他们置身事外,是以最初的惶恐过后,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性。
他们很奇怪谢望尘为何会表现得如此夸张,可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他们只能安慰江令舟,解释这不是偏心,而是另有原因。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修仙界讲究段尘缘,但修士毕竟还是修士,还没成仙,所以仙门内的俗务还是不少的。
谢望尘是玄清仙宗的宗主,除非没有责任心,否则不能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只顾着找人。一些简单琐事邢岫烟等人能帮忙的就帮着处理了,有些事情必须得让他知道。
邢岫烟几人在宗门内找了半天,最后在外门找到了谢望尘。
——他为了找沈明烛,连追踪秘法都用上了,可也只找到了大半年前沈明烛在外门后山上残留的浅淡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