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尘不想再对沈明烛失约。
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往事不可谏,过往的错误已难以转圜,他只能从现在开始更加慎重对待每一个承诺,如此或许能勉强弥补一二。
他这样坚持,其他人很难拗得过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知道沈明烛未来会铸成大错,但跳梁小丑而已,他们既已得知了先机,沈明烛实力高一点低一点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
其实就连江令舟心里都清楚,谢望尘只是面上没再强硬争取而已,但那绝不是放弃。
可既然谢望尘已经做出退让的态度,他们也总得投桃报李递上台阶。
不欢而散后,不必邢岫烟多说,纪长蘅便了然地拿出一枚断续丹递给她,“师姐,你劝劝师兄,不要对沈明烛报太大期望。我知道这话你可能很难相信,但沈明烛他……”
邢岫烟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了。”
“什么叫‘也’?”纪长蘅震惊,“师姐,你们都知道?你确定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前世?”
弄了半天,只有他一个人不是重生的?
邢岫烟点了点头,“我会和师兄说,师兄现在……”
她神色无奈,“怕是听不进去。”
“沈明烛究竟给师兄下了什么迷魂药?”纪长蘅义愤填膺,“我们这么多人说的话,在师兄眼里,还比不过一个沈明烛吗?”
如果说原本他对司度说的话还有几分半信半疑,现在已然再无疑虑。
邢岫烟确实对此抱有几分疑问,在她的心目中,她那堪当一方擎天巨柱的师兄不该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人物。
即便师兄不知前世,可光是沈明烛十年前暗害江令舟,就不值得让他再抱有这样的态度。更何况他们如此众口铄词,谢望尘怎么都该犹豫几分才是。
她收好了断续丹去寻谢望尘。
“师兄,别怪师妹多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觉得奇怪吗?”反对归反对,邢岫烟还是把丹药给了谢望尘,“你难道就不疑惑,为何我们会对沈明烛有这么大成见?”
“我知道。”谢望尘语气复杂,像是叹息,“但是师妹啊,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忘记了一些事情?”
邢岫烟抬眸,“看来师兄也有一个故事版本,师兄觉得,你的才是对的?”
“……我不知道。”
谢望尘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从前从不知道,原来与全世界为敌是件这样艰难的事。最可怕的不是所有人都在阻止,而是他们一致报以失望的目光,不断地重复着说:你错了。
他错了吗?
或许他以为的庄周梦蝶,其实是蝶梦一场庄周?
邢岫烟放柔了语气,“师兄,我不是阻你,可你是宗主,做决定前,总要思量多些。我猜是沈明烛找你要的断续丹吧?你已足够保他富贵一生长命百岁,他又何必汲汲于恢复修为?他若有心,就不该以此挑拨你与我等的师门情谊。”
谢望尘都快为了断续丹和他们决裂了,假如沈明烛足够贴心,就该主动提出退让,至少不必急于这一时。
谢望尘目光微垂,像是在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先把断续丹给我,我去找明烛聊聊。”
邢岫烟:“……”
她简直被气笑了,甩出断续丹身影消失在原地,“那师兄就好自为之吧。”
谢望尘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他认认真真收好小巧的药瓶,还不忘打开检查了两眼。
他何尝不怀疑?他何尝就坚定?
可是,假如连他也放弃,沈明烛身边就真的空无一人了。
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忍心。
*
沈明烛在丹峰住了三天,他并没受到任何亏待,仿佛与从前无甚差别,连一日三餐都会有人专程送到门口。
只是门庭比之从前萧条了许多,除了方青阳没再有别的客人。
邢岫烟等人不见他,这也正常,但连谢望尘都没来过。
……其实也正常,说不定只是遗忘又一次造访了呢?
神魂受损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灵脉俱断也不是能够自愈的伤势,沈明烛没被软禁,但他确实有些自由受限。
方青阳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不能带他离开玄清仙宗。
沈明烛向来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一向是承担被依靠的角色。假如谢望尘真的能给他带来断续丹,那是他的幸运,他应该感恩。
但假如谢望尘没来,那也是属于他的命运,他应该接受。
沈明烛思忖着离家出走。
谢望尘虽然人没出现,但一直有在关注沈明烛,好歹是个宗主,这点动静瞒不住他。
原本还想拖一拖,这下坐不住了,撕开虚空通道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丹峰。
感受到丹峰结界被入侵的纪长蘅气得不慎烧毁了一株药草。
“明烛,”谢望尘皱眉,“你想离开玄清仙宗?”
沈明烛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有人到来,他也不慌张,慢吞吞道:“也不是,就是有一些事情要做。”
“什么事?杀异族,封印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