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舟?”
谢望尘奇怪江令舟忽然异样的沉默,他直白道:“我说过,我只有你一个弟子,你若是实在介意沈明烛的存在,我便将他赶出玄清仙宗。”
“不,没有。”江令舟连忙否定,他神色踟蹰:“我是在想……师尊,我们也许、只是也许……会不会,误会沈明烛了?”
倘若摒弃前世遗留的偏见,只看不久前那一次再相逢,沈明烛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应该是从容的,是万物不萦于怀的,成竹在胸、智珠在握,足够强大的实力带来足够坚定的心智,故而无坚不摧,故而无所畏惧。
他还是温和的,是善解人意温柔到不舍人为难的,如白衣仗剑的侠客,一身浩然正气。足够柔软的心肠配合极强大的共情力,让他毫无勉强地担负起了一无所知的罪孽。
“师尊,”江令舟吞吞吐吐,他试探道:“不然,您就重新让师兄回归师门吧?”
虽然上辈子的经历痛心切骨,叫他如今偶然想起依然心有余悸,可他见到沈明烛之后,便无论如何恨不起来了。
他总觉得记忆里那个面目狰狞的恶魔,与方才眼前那个如玉如竹的青年不是同一个人。
谢望尘皱了皱眉,他一瞬间以为江令舟是言不由衷,是试探或是赌气,可他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又不免怀疑其确实是深思熟虑。
谢望尘张了张嘴,最终只搁置道:“再议吧。”
江令舟走后,这件事情却没能在谢望尘脑子里消失,如在骨髓上游走的虫,泛着细密难耐的痒,让他抓耳挠腮,不胜其苦。
江令舟的话与他在缝隙边看到的沈明烛不断在眼前交错重演、盘旋不去,他每一次入定不过三秒就要走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有疑虑,就该想办法解决。
谢望尘做事素来干脆果断,既然打定了主意,他就不再犹豫,决定去见一见沈明烛……的新朋友方青阳。
*
方青阳第二天如约在要求的地点等待,等到了来接他去办手续的内门弟子。
流程他大概知道一点,先是去领内门弟子的腰牌与服饰,再去点一盏内门弟子才有资格燃起的魂灯,接着去了解内门一系列规矩与堂口所在位置,最后去拜过五大峰,七天内要择一峰加入。
接引弟子引来一只仙鹤,那是给还没学会御剑的弟子使用的代步坐骑,全部流程结束之后,就该去新住处安置了。
接引弟子耐心得出乎方青阳想象,“内门任意两处间隔都远,七日之内,出示你的内门弟子腰牌可以免费使用仙鹤,七日之后,再用就要贡献点了。”
方青阳点点头:“是,在下谨记。”
仙鹤振翅而起,越飞越高,方青阳逐渐觉得不对劲。
是他见识太浅薄吗?普通内门弟子能住在灵气这么浓郁,且山形这么好看的山峰上?
正当他疑惑时,仙鹤已然落地,接引弟子半点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带着他往前走去。
方青阳看到了前方六个年纪不一胖瘦性别各不相同的人,气势厚重如山岳,深不可测。
接引弟子躬身见礼:“弟子见过宗主、五位峰主。”
方青阳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地跟着行礼。
虽然不知缘由,但这绝非是正常弟子进入内门的程序,别说宗主与峰主,就是普通长老,都不是一般弟子轻易能见到的。
他凭什么例外?他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因为升龙台那一闹?不不,他倒不至于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升龙台之事能传到内门不过是因为有些新奇,但要让宗主放在心上却还远远没这资格。
唯一几率大些的可能、他活至今日最庆幸的事情——他认识沈明烛。
谢望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半晌道:“方青阳,你检举外门长老荣硕有功,可有想要的?”
方青阳谨慎道:“弟子也是为了自己,不敢求赏。”
“别紧张。”邢岫烟温声含笑,她是除谢望尘外玄清仙宗最强者,也是符峰峰主,九品符篆师。
她问:“外门大比报名那日,不少弟子看见你借助一枚符咒离开,你能告诉我们,那是什么符咒,又是谁给你的吗?”
要知道玄清仙宗内部是笼罩着阵法的,任何空间符咒、术法都不会起作用,否则,谁都能划破虚空来他们宗里走一遭,他们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邢岫烟并不严厉,语气也平易近人,可方青阳反倒更加戒备了。
他愈发警惕:“偶然得之,弟子对其也知之甚少,还是机缘巧合才发现它是一种空间传送符咒。”
谢望尘等人一看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
“这么说你运气还挺好,一个小小筑基弟子,能从荣硕手底下逃生,这也是运气?”器峰峰主闻岳森似笑非笑。
阵峰峰主盛琼英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你们跟弟子说话都还玩心眼子,能不能像我干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