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化妆师很笃定,在他耳边偷偷说,“还没打腮红,你都笑得有气色了。”
林思弦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他在说谎这个领域的一块短板——掩饰其它得心应手,唯独掩饰不了开心。用再多语言修饰,还是会从呼吸和眼神里流露出来。
化妆师还在纠缠问题的答案,好在俊杰敲门拯救了他,进来通知他准备去候场。
“下次再告诉你。”
林思弦给化妆师留了个悬念,起身不小心把她包碰到地上,捡起来时发现她包上挂了一个玩偶。
“。。。。。。这是什么?”林思弦突然问她。
“就盲盒啊,这IP这么火,”化妆师专门拎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可是隐藏款,我抽签烧了香才抽出来的。”
一种描述不清的异样感又卷土重来。
自从那段记忆恢复以来,林思弦始终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个细节,像拼图里缺失的最后一块,并不影响整幅图画,但就让人抓心挠肝想知道这一块上到底画了什么。
当然正式拍摄时,林思弦还是暂时将这些无意义的纠结放在脑后,沉浸地开始说他那几句怨天尤人的台词。
今天拍的这段还有一个五岁的小演员参与,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不太可控,原本林思弦做好了持久战斗的准备,没想到天气一顺事事都顺,小孩哥超常发挥,两条就过了。
更意外的是拍摄结束时,林思弦在场边碰到了很久没见的扶满,甚至小胖子也在。
“你跟他一个组啊?”林思弦诧异道。
“没有,我最近闲,”小胖子挠挠脑袋,“过来陪满哥。”
林思弦点点头,又问扶满:“水管修好了?”
“修好了,”扶满连忙殷勤地递过来一杯冰拿铁,“维修工给你带的咖啡。”
扶满这人偶尔有些直男不常有的细腻,譬如因为高温而不想来受罪,事后想想又觉得不对,私底下问林思弦会不会觉得失望,想让他来他也能连日启程。事实上林思弦对此事真不在意,甚至因为深情备胎这酸溜溜的台词,更加祈祷扶满别看见他拍摄的过程。
可惜扶满还是看见了,并且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还是花花公子适合你,你演这种爱而不得的备胎有点OOC了。”
林思弦深有同感:“我每晚背台词背得鸡皮疙瘩起一地。”
“也不一定呢,”小胖子还是那样,三句话不离他的爱情,“我告白前以为我媳妇儿答应了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喝醉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后来我媳妇跟我复述那段话,我都不相信是我能说出来的。有时候人到绝境就会激发出自己的本能。”
“那是你,”扶满拒不承认,“别带上别人,老恋爱脑。”
小胖子回击:“老单身狗。”
三个人难得相见,在影视城周边找了一家水煮鱼吃完饭,吃完又闲聊近两个小时,回到酒店时已经快九点。
林思弦洗了个澡,陈寄九点的视频电话来得比闹钟还准时,林思弦边擦头发边按了接听。
陈寄没有在家,看背景在一辆车上,林思弦奇怪道:“这么晚你去哪儿?你同学聚会不是中午?”
陈寄言简意赅:“十点有个采访。”
“有毒吧,”林思弦不解,“什么采访安排在晚上?”
“本来是明天,”陈寄给他解释,“那杂志记者明天突然有事,我后天开始又没空,她找我协商能不能改今晚,最多就一小时,我同意了。”
“没看出来你这么善解人意,”林思弦嘲笑道,“但你回家后还得继续打给我,休想逃脱。”
林思弦刚给陈寄讲了几句扶满跟小胖子的事情,陈寄就到地方了。
陈寄下车时手里拿了个用胶带缠起来的盒子,胶带就是快递用的普通胶带,但因为缠得太乱太没章法又让它不像个快递。
林思弦本打算挂断,倏地觉得这盒子有些眼熟:“这东西哪来的?”
“我一个本科室友给的,”陈寄说,“有点怪,说是几年前有人拿给他店里调酒师,说下次见到我就让调酒师给我,后来我一直没去那家店,调酒师也忘了,前不久这人离职才想起来这玩意儿,想联系我发现我换号了,就给了我室友。”
霎那间,林思弦觉得血液倒流,有种陌生的恐慌袭上心尖:“。。。。。。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陈寄晃了晃,“感觉不重,我回去再开。”
林思弦心跳很快:“哪家店?为什么后来一直没去?”
这次陈寄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你三年前跟我见面的那家店。”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去,似乎也不再需要解释。
陈寄进了杂志社所在的大厦,电话挂断,林思弦却骤然慌乱起来。
那块残缺的拼图悬挂在眼前,看不真切,却能观察到一点轮廓——林思弦回想起来他可能漏掉的部分。
在他最为无助的那段时间里,被他白天黑夜都攥在手里的那个丑丑的盲盒玩偶。他试图轻生前,曾想过要把这东西托付给谁,过段日子再带到他的坟前,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但最令他坐立难安的不只是这个玩偶,刚才陈寄晃那两下,林思弦听到有一点硬物碰撞的声音,像几片树叶,像几张纸,又像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