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栖伸出揣在袖子里的手,像是邀功一般,说道:“我把手烤暖了一点。”
洛雪烟握住一只手,江寒栖随即敞开了怀抱,抬着头,眨了下?眼,犹如在发?出无?声的邀约。她和他对视,见他一脸期盼莫名想笑,又觉得笑意来得莫名其妙,咬了下?嘴唇,弯下?腰,陷入冰凉的怀抱,靠到他身上。青木香略微覆盖掉无?所不在的香兰槐香,淡淡的,有些别?样的清新,她忍不住多闻了两下?,顺势坐到他腿上。
江寒栖嫌棉衣笨重,一进?屋就脱掉了外袍,穿着那件怒面?貔貅的黑锦袍。隔着薄薄的衣服,洛雪烟感到心脏的鼓动,既柔软,又蓬勃,她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江寒栖挑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下?,笃定道:“有心事。”
洛雪烟坐起来,头发?脱离了江寒栖的指尖,像一缕清风绕指而过?。她怅然道:“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江寒栖问道:“你不放心我上山?”
洛雪烟不作应答。她早上和江羡年去今安在那边,走着走着感觉周遭的景物似曾相?识,某个瞬间,心里无?端出现一个窟窿,隐秘的不安涌了出来,浅浅的,像轻纱依附在体?表一般。她很?难将那种没有根据的感觉转化成言语。
江寒栖以为洛雪烟默认了,安慰道:“我只是去采药,遇到大妖肯定跑为上策,不会?有事的。”
洛雪烟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说事情能在你过?生日之前结束吗?”
江寒栖笑道:“我生日还早呢。”
洛雪烟回道:“都下?雪了。”
江寒栖提醒道:“我们现在在山上。”
洛雪烟怔了下?,笑道:“我以为马上就能送礼物了,看来还要等?一段时间。”
江寒栖明知故问:“现在就准备好礼物了?”
洛雪烟嗯了声,有些神气地挑起眼。
江寒栖想着戏要做全套,跟了句:“是什?么?”
“不告诉你,”洛雪烟故意把头扭到一边,感觉江寒栖读完那封手写信也许会?哭,转过?眼睛看他,卖起了关子,“搞不好是个会?让你两眼泪汪汪的礼物。”
江寒栖想起自己已?经哭过?的事,微微一笑:“是吗?我很?期待。”
端倪清晨起了雾,空气清……
清晨起了?雾,空气清冷,来不及化冻的雪凝成一挂挂冰,缀在枝头,像雨迹的定型。
方净善骑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江寒栖牵着马,和?洛雪烟告别?。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突然相视一笑,洛雪烟推了?他一下,江寒栖翻身上?马,加入进山的队伍,而洛雪烟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方净善先前?去本家“看病”时听说两人住在一起,特地借口看过内室。枕头和?被子都只有一个?,看起来只有江寒栖一个?人睡,他便以为两人的关系止步在互生好感的阶段,但这几天观察到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比他想象中更爱江寒栖。
方净善拉扯缰绳,马在原地转了?个?方向,踏碎琼瑶。
一股风刮到洛雪烟眼前?,她扭头躲了?下,看到今安在拄着木棍立在旁边。他之前?喜欢把头发全部?梳起来,盘成板正的发髻,可这两天却只是随便用一根簪子定住,没精力管垂落的发丝。
今安在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不想拖累他们,一直在极力劝阻两人上?山,听说昨晚因此和?江羡年闹得不太愉快。两人临行前?还有些别?扭。
队伍整装待发,江寒栖回头看了?一眼,洛雪烟对他招招手,转眼看江羡年。她走在江寒栖前?面,没有回头,毅然决然地走了?。她默默叹了?口气,看着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缩成蚂蚁大小,转头对今安在道:“今安在,她走远了?。”
“我听到了?,”今安在露出苍白的笑,“我们也回去吧。”
洛雪烟搀住今安在的胳膊,听到后?面传来一串咳嗽声?,转头看到闻人微澜捂着嘴,呼出的白气从指缝间逸出,看着比今安在还要?虚弱。闻人微澜抬起眼,她感觉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微微颔首,飞快把头转了?回去。她和?闻人微澜接触不多,算上?这次统共见了?三面,每一次都不太舒服,简直跟八字不合一样。
闻人微澜盯着洛雪烟的背影,缓缓拿开手,那张病容上?现出了?宛如捕食者一般的浅笑。
走出去没多远,江羡年就后?悔自己没跟今安在好好道别?了?。她想,晚上?不应该同他吵架的。
江羡年昨天过得可谓大起大落。她争取到闻人微澜的应允后?高?兴了?一小会儿?,和?今安在分享喜悦,可他一个?劲地劝她放弃进山,说解毒无望,他想魂归故里了?。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特别?生气,不由自主地说了?很多气话。她知道那是不对的,但控制不住情绪,只好扭头走了?。
她没睡好,今安在似乎也没睡好,肉眼可见的憔悴。
江羡年觉得自己伤了?今安在的心,早上?见到他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今安在也一句话没说。于是两人便这么潦草地分别?了?。
江羡年猛地松开紧握缰绳的手,感觉关节已经僵了?,手指钝钝的。山风如刀锋,割下了?纷杂的苦思,她提了?下衣领,想起关清知快要?被无罪释放了?,唯一的线索只剩下来历不明的情报了?。
睫毛上?突然落了?片凉凉的东西。
江羡年怔了?下,发现天空开始飘雪花了?,在海边嬉戏的日子久远到好似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