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迟迟不愿举办登基大殿,一问就是时机不对,再问就是生气闹脾气。
“这么拖着到底有什么意思?江芸呢,让江芸去说句话啊。”刘健直脾气,大怒,一看到冯志抱着一叠御史的折子过来更是生气,“一天天的就知道打嘴皮子仗,事情一个也解决不了。”
“直接把人杀了不行吗。”冯志忍不住问道。
刘健猛地抬眸看他。
冯志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去。
“收起你的小心思。”刘健淡淡说道,“再管不好自己的嘴,就给我滚出内阁。”
冯志脸色难看,连连告罪,慌不择路走了。
“陛下这是在闹脾气呢。”谢迁出声说道,“他等着我们给他台阶,好让江芸平平安安出来。”
这个道理大家都看得清楚,可问题在于台阶要怎么给,如何给,给到什么地步。
“你觉得女人能当官?”刘健反问。
谢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你觉得江芸还能留在京城?”
谢迁还是想也不想就摇头。
“那你觉得江芸后续要怎么办?”
谢迁还是摇头。
“又或者,江芸的生死你考虑过吗?”
谢迁还是摇头。
“你可知陛下想要江芸入宫?”刘健沉默片刻后,冷不丁问道。
“什么!”谢迁大惊失色。
“江芸拒绝了。”刘健面无表情说道,“今日这里就你我二人,我就斗胆说一句,陛下实在太过年轻,先帝也太过溺爱,所以一到大事就没了章法,那些太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果,此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江,让陛下名声扫地……”
谢迁神色凝重。
“若是江芸在,还能压一压宦官,若时江芸不是不在了,宦官恐成大祸。”刘健面无表情继续说道。
“所以这就是阁老一直犹豫的原因。”谢迁问道。
刘健点头,随后又摇头:“我说的是以前的江芸,不是现在的江芸。”
谢迁叹气:“现在的江芸怕是再无任何作用。”
“我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江芸的事情,这,这历朝历代,这厚厚的史书上没有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啊。”他低声说道,“陛下需要一个台阶,难道内阁不需要吗?”
内阁本就是风口浪尖的地方,尤其是现在,江芸的事情一旦偏私,所有人都得跟着归乡回家。
刘健不敢赌。
他是先帝的老师,先帝临走前的嘱托还历历在目,他必须要为新帝维持住这一次的惊涛骇浪。
京城之外已经开始混乱,各地藩王都盯着呢,所以京城真的不能再乱了。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衡量着,江芸若是活着,未来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但那是她咎由自取,可江芸若是死了,朝廷和陛下的矛盾,司礼监和内阁的矛盾,也就埋下祸根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个事情,我甚至觉得,若是江芸有自知之明,此刻若是自己死了……”
刘健一顿,没再说下去。
“这事太过复杂,阁老理不出头绪也情有可原。”谢迁安慰着,“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陛下这个态度,我们内阁不能毫无反应。”
刘健摸着案桌前叠得厚厚的折子,疲惫憔悴。
自从江芸出事,刘健已经住在内阁半个月了,四面八方的折子涌了过来,几乎要把这个七十二岁的老人压垮。
“我记得江芸有几个好友是上折子来陈情的,有个唐伯虎的,还有张灵等人的折子写的极好,要不让他们造势……”谢迁委婉提出建议。
刘健想了想,委婉摇头:“位卑言轻,怕是难。”
“那顾清?毛澄?他们也上了折子,是求情的。”谢迁又提意见。
“浙江土改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能把顾士廉牵连进去。”
“毛澄也不行,这人太过刚直,而且一板一眼,只怕能把事情越闹越大。”
刘健一一反驳,且有理有据,让人不能反对。
“那到底能怎么办?”谢迁咬牙问道,“这事情可真拖不得,江芸之前得罪的人现在一日三个折子,非要江芸死,而且我也听闻司礼监那边也是卯足了劲要江芸死,这些御史言官现在不过是冲锋陷阵,耍耍嘴皮子,等真闹大了,新帝如何自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能让对面的刘健听到:“哪能怨到这么多人,到最后不过是我们这些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受累罢了。”
刘健垂眸,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愿意为江芸……”
谢迁想也不想就说道:“大小九卿现在谁敢开口,就连最是护短的李宾之这次都不敢开口,大门一关,谁都不见。”
刘健自然也是清楚现在的情况,谁也不肯滩浑水,但现在也只有位高权重,有一定威信力的人愿意出面为江芸担保,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这个口。
“阁老,听闻江秘书的老师来了。”冯三不知从哪里悄悄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刘健和谢迁对视一眼,眼睛瞬间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