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时,他遍体鳞伤,的确虚弱到需要人来扶,可还是勉强站住,往後寻找,凌虚却不知何时离席了,徒留一个空荡的座位等着他。
霍天自嘲一笑。
後日,决赛。八人,四组,悬念巨大。
他会对上牧三途吧?
***
月黑风高,临江荒野外。
热腾腾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染红了周围草株野花。
樊见山将要晕倒,又被背後抽来的鞭子硬生生打到清醒。
整个脊背火辣辣一片,如被虫蚁啃噬,怕是没有半块好肉了,他全身绷紧,脸上冷汗落了一层又一层。
樊渊的骂声接连传来,他听一句漏半句,满脑子被灼热的疼痛填满,完全弄不清他说的什麽。
无需分神去猜,他输给了陆昭歌,不被骂死,也会被打死。
“输给一个女人,你还有何脸面见人!”
“给我打!打死这个畜生!”
随着樊渊一声暴喝,樊见山眼前终于彻底黑了。
王九阳皱眉旁观半天,连忙示意那弟子停手:“掌门,公子又昏过去了。”
樊渊背对着他道:“泼醒他!”
火把映照下,樊见山一身衣衫被血浸透,气息奄奄,王九阳道:“昏过去三次了,再打,公子怕是挨不住。”
其实他无意阻拦的,但很明显,樊渊需要一个台阶。
“你若觉得我罚得太狠,可以去替他。”樊渊扭头,目光锐利。
王九阳俯身跪地:“只要掌门能消气,我愿意,来人,打!”
待那弟子拿着鞭子过来,樊渊终于吼道:“滚下去。”
扫一眼樊见山,他厉声道:“连夜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送回松陵,不许他再出门!”
分了批人带樊见山走後,王九阳道:“掌门,陆昭歌凭着斩妖剑才略胜一筹,没了那把剑,她什麽都不是,您不必与公子置气,往後咱们还有机会。”
樊渊咬牙恨齿:“他若在决赛上输给斩妖剑便罢了,世间没有一把利刃能得比过斩妖剑的剑灵,可他偏偏如此不争气!”
王九阳叹道:“後日决赛时,三途要是碰到陆昭歌,结果也难料,说到底,斩妖剑才是命门,少了它,陆家那些人还不知身在何处。”
樊渊道:“你起来说话。”
王九阳起身,屏退了左右弟子,道:“掌门,您可曾听说过檀木如意?”
状似随口道出,他目光却悄然锁定在樊渊面上,樊渊深潭似的黑眸里透过刹那的震撼,飞速抚平,道:“不曾。”
这不着痕迹的瞬间,在王九阳内心无限放大,宛如一道惊雷劈开了经年的灰霾。
所有枝节被打通,他醍醐灌顶,又拼命掩饰过去,道:“是种神器,我前段时日在路上,偶然从一个瞎眼老道那听来的,掌门可知,斩妖剑是有克星的?”
樊渊:“克星?”
王九阳兴致勃勃道:“便是来自仙界的神器檀木如意,据那老道卜算,这檀木如意现今就埋在白蟒峰里,不瞒您说,先前为了彻底打垮陆昭歌,我还去白蟒峰深处找过几次,可惜,没发现什麽踪迹,不知是不是遭人诓骗了。”
“想来,若咱们能找到那檀木如意,克制斩妖剑,今後整个捉妖界,必得以我樊家为尊。”
他的思虑惆怅恰到好处,樊渊斜乜了他片刻,道:“那老匹夫胡说的吧,哪就那麽容易了,陆昭歌在水魃入府袭击那晚救过你一次,你还不知道吧?”
最终的试探了,他恨不能直接望穿王九阳。
王九阳没有回避他隐秘的逼视,嘲弄道:“她与凌虚,惯会在人前表现自己的无私,谁稀罕她救,掌门,我看公子是放不下她了,要杀她,您可得早些动手,男女感情之事需快刀斩乱麻,越拖变数越多。”
这建议十分中肯,樊渊勉强算他过关了,道:“她与凌虚师徒,嚣张不了太久。”
见他面容逐渐松缓,意识到自己应付过去了,王九阳心里翻江倒海。
——樊渊早就知晓檀木如意这件秘事,真正的如意,绝对被他从白蟒峰挖出来了,八年前东虞边境,与白骨精对战途中,陆家的斩妖剑无故失灵,是他做的。
他才是害死陆家满门的真凶!
过去几年,他就是揣着这个秘密,明目张胆地与陆昭歌同处在松陵城那片地界里,甚至,当年陆靖原一家子的丧礼上,他还去敬过香。
王九阳感到阵阵恶寒。
回程时,他忍不住在会场外的酒楼下驻足。
擡头看去,顶层六楼,凌虚住的房间,还亮着暖黄的灯,陆昭歌与他,与她苦心寻求多年的真相,只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
呆望不久,王九阳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