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撞见的,往往是不曾遮掩的冷淡,像迎面甩来的耳光,打得他痛极了。
连邓禛都夸他:“你这徒弟出类拔萃,过去未免藏得太深了。”
凌虚抛过去一句不敢当,便轻而易举抹杀掉他累死累活从刀光剑影里拼搏来的成绩。
他又能说什麽呢?
就算夺得决赛魁首,他也难从凌虚那得到半分好脸色,这麽多年了,还看不明白吗?
没有念想,便不会失望,死心吧,大概,唯有沈香寒的在天之灵,会真的为他高兴。
“今日怎的没见尹世霖?”
雪夜的话惊醒了霍天。
尹惊舞道:“他一早说有事,走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
继而,三人都沉寂了。
尹惊舞长出口气,尹世霖清早走前,就给她撂下这敷衍一言,没说具体去向,这还是他们到临江这麽多天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并没予以回应。
什麽大事,让他连盛会决赛都顾不上看了?
尹惊舞尚未想明,遥听周围数声惊喊,忙看下去:“结束了?”
雪夜愣着,霍天低沉道:“输了。”
不止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住了。
昭歌以一招之差,输给了樊见山。
尹惊舞咬着手指紧张道:“不会,还有两场呢,她不会输!”
***
四面八方滔天的声浪压过来,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昭歌尽可能屏蔽外界一切干扰,抹掉鬓边滚落的汗珠,舒缓发麻的手腕。
樊见山好整以暇地看她,胜了一次,他本就不多的戒心全然褪去,还有闲情照顾她:“是不是换了左手使剑不习惯?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用左手。”
昭歌道:“你若真怜惜我,不如直接认输好了。”
樊见山笑道:“我认输,你能让我得到什麽?你吗?”
说着,他竟隐有憧憬。
昭歌只觉恶心,掐紧双手缓了会儿道:“你自小衆星捧月天之骄子,我很想问,你怕死吗?”
“怎麽,”樊见山还当她恼了,“你要杀我?”
昭歌正声道:“我是说,你怕不怕死?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殒命,化为尘泥。”
她若现在明白告诉他,他命不久矣,他会不会吓得从台上跌下去?比起她和尹家人,樊见山可要幸福多了,他的人生比他们的都要难得珍贵,失去了,也会更痛苦些。
樊见山眉头微拧,被她莫名的浅笑弄得心里发毛,道:“没发生的事,我为何要怕?”
昭歌道:“是吗?我还挺期待的。”
若丧鬼说的话是真的,她与樊见山,谁会先死一步?又会怎麽死呢?被人杀掉吗?
看客嚷闹不停,樊见山没听清她说的,蓦地重提起天璇剑,走近了些道:“我可以输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与他分开,从今往後跟着我。”
昭歌嗤笑:“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个问题?”
樊见山仰起头:“什麽?”
“秦洄是你们杀的吗?”
樊见山猝不及防,顿时不作声了。
昭歌道:“你爹还想从我这得到什麽?我已经家破人亡了,你们难道连我师父师兄也不想放过,顺带再除了我?”
樊见山正要出声否认,她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要说,樊家将来是你的,你会护好我的,对吗?”
樊见山沉默了,他那个心思深沉的爹缘何要杀了秦洄,他并不清楚,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他懒得去问,但此事,必然与她有关。
他道:“你的怀疑,可是毫无根据。”
事为真,但以她的性子,他若承认,他们更无可能。
昭歌看破他的犹疑,道:“你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认,我凭什麽信你对我是真心的?斩草除根,无所不用其极,樊见山,我不禁要怀疑,我家人当年的死,莫非也是你们所为?”
樊见山五脏六腑猛地拧成一团,为她突如其来的质问,也为此事的真相……确如她所言。
他逃避多时的事,被她骤然扯出来,那股无处发泄的悲愤,从眼里迸了出来,被他慌忙掩去:“原来过了这麽多年,你始终在怀疑,你既有了定论,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问题被原封不动地抛过来,昭歌瞥见席上凌虚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也渐渐回过味来:事情尚未查明,她如今无端提及,容易引起樊家戒心,樊渊一旦对她下死手,樊见山只有靠边的份,且樊渊要是全数毁灭暗藏的证据,她想调查会愈加难办,念此,她顺势道:“所以啊,我们彼此毫无信任,你口口声声说什麽爱慕,非我不可,未免太荒唐了,你爹视人命如草芥,你又能好到哪去?”
“我与他不同!”樊见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