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樊见山从屋内出来,对他行礼道:“父亲。”
他似要出门,樊渊没理,馀光瞄到他低下去的半边脸微肿着,脱口道:“你的脸怎麽回事?”
樊见山直起身道:“父亲冷了我半个多月,总算愿意理会我了。”
樊渊气道:“你少给我插科打诨!近来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咱们,你最好给我安分些,若坏了三途的声名,我唯你是问!”
樊见山揉下脸颊道:“父亲放心,我再不安分,也会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这伤,是霍天打的。”
“他?”樊渊阴沉道,“他敢动你?”
樊见山道:“父亲认为,他们真对咱们做的事毫无疑心吗?底下人打扫得再干净,次数多了,也逃不过凌虚的眼。”
这点樊渊当然明晰:“疑心怕什麽,要紧的是,他没有证据。”
那几次投毒没把霍天毒死,算他命大,好在他们也没损失,往後路还长着,走着瞧吧。
“掌门——”
弟子又在门外聒噪。
樊渊道:“滚!”
“掌门……凌虚来了。”
樊渊怔住,凌虚以往每次登门拜访,都没好事,瞧樊见山无所谓地笑了笑,他道:“你到底惹了什麽祸?”
樊见山没看他:“人来了,父亲请吧。”
樊渊一把推开他:“你简直混账。”
吵得再凶,凌虚进来,樊渊依然扯着唇笑脸相迎:“凌虚长老,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凌虚难得地从头到脚一片冷郁,连表面的客气都摒弃了,道:“我深夜来访,是想给你留点面子。”
樊渊的笑容霎时凝结,干涩道:“此话怎讲?”
凌虚盯向樊见山,樊见山收敛了眼底的轻蔑,沉默着没应声。
凌虚朝他走近:“樊掌门手眼通天,具体何事,还用我再说吗?”
他面容阴翳,不怒自威,樊见山强撑着与他对视,很快败下阵来,後退了半步,凌虚堪堪停住,道:“我的徒弟,不是任人欺负的。”
为了霍天,他不至如此,那只能是为陆昭歌了,樊渊心里猜到个大概,行过来说:“是,是我教子无方……还望长老,恕罪。”
他何曾这麽低声下气过,这是最後一次,今日之辱,他日必十倍奉还!
凌虚瞥一眼他,越过去,冲樊见山道:“樊公子,以後你最好离昭歌远点,也别妄图靠近她身边的人。”
樊见山眼底犹有挑衅,否则呢?
凌虚道:“七日前,夜半三更,有群杀手摸到我处,直奔雪公子的房间刺杀,被我拦下了,运气不错,我还抓住了好几个,问出不少事来,人,我便暂时扣下了,若再有下次,我便带着他们,去衙门好好与城主他们说道说道,毕竟,凡事无风不起浪,你樊家若当真清清白白,又岂会招来那麽多平白无故的攀诬构陷呢,樊掌门以为呢?”
樊渊扭曲着脸,半天没作声。
凌虚扔下一个威慑的眼神,大力摔门走了。
樊渊掀翻屋里三四张桌子,迈步到樊见山面前高扬起手。
樊见山没躲:“父亲可以换一边脸打,这样,我正好不用出去见人了。”
樊渊怒不可遏:“那些人是你偷偷派去的?”
“是啊,我早就说过,父亲手下的人,废物居多。”
樊渊捂住喉咙,简直要被活活气死:“你敢当着凌虚的面派人去刺杀?”
樊见山眸色冰冷,无动于衷,这一仗算他输了,以後他会更加小心的:“试探罢了,见没得手,我不也迅速剿灭了所有证据。”
“你再为了个女人任意妄为,樊家迟早毁在你手上!”樊渊嘶吼道。
樊见山对他已无畏惧,道:“他若能拿咱们怎麽样,早做了,还会等到现在吗?只要决赛比拼时,牧三途一举胜过霍天,咱们便可扬眉吐气,还怕区区一个他吗。”
早年,凌虚是受京里重视,但他退隐多年,樊家早借此时机越到了他前头,这也是他一直对樊家忍让的原由。
樊渊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凌虚不会那麽做,只是,等晴夜署成立,动摇樊家地位,他们与听雨斋多年来的对峙之势,怕会被打破。
***
三日後,下半场赛事转眼过半,留下的人数从五十减少到二十。
精锐渐多,赛程渐长,人数一少,对上熟人的机率更大了,这天,霍天又在廊下撞见了牧三途,意识到终场二人极大可能会有对决,牧三途不放过任何打压他的机会:
“你居然撑到了现在,真叫人刮目相看,你这银丝,倒也能四两拨千斤,算个好武器,只不知,若终场前你对上了陆昭歌,凌虚会让你赢,还是让她赢?”
霍天道:“我们只管尽力而为,无论谁败了,回去等下次盛会重来便好,不过牧公子恐怕没有这样的待遇,你若失去入昭天楼的资格,樊渊往後还会信任重用你吗?”
牧三途笑道:“所以啊,我必须得赢,掌门决意,让我用天枢。”
霍天斜望他一眼,他洋洋自得,伸手拍打他肩道:“你的银丝再强,与此神剑相比,终究螳臂挡车,凌虚怎麽就没给你把剑呢,这种银丝樊家也有一截,可没弟子愿意要,都嫌无用呢。”
霍天反按住他手,一把扒下来丢开:“是否有用,得看在谁手上。”
馀光见指尖一截银丝无声无息钻入牧三途耳中,他心里浮起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