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道:“昭歌……”
他惶恐,这看似欣欣向荣的捉妖界,仿佛已被藏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盯上了。
昭歌笑道:“我那天便说了,这太平安生日子,恐怕没几天可过了。”
回头见他望着她,她道:“别这麽看我,我不怕,哪怕明日是个死,今日我照旧吃喝睡觉,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只管迎战。”
至于结果,她会尽力去够自己想要的那个。
雪夜很想为她做些什麽,可他知道,他无能为力。
只是,他能为她去求一个原因吧?
从天而降两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把对视的两人拉回到嘈杂的盛会现场。
“喝汤了,”尹惊舞吹着烫红的手指,“你们快尝尝,城主府的人才从涴江钓回来的鲜鱼,让我抢到了。”
昭歌搓搓她手,捧起一碗:“後日比拼就开始了,你什麽打算?”
尹惊舞道:“我是冲着追查绿萝乡一事来的,还有好些前辈没问完,再说吧。”
雪夜道:“有问出什麽吗?”
尹惊舞眉眼舒展,道:“零星一点。”
“真的?”昭歌为她欣喜。
每次捉妖盛会,尹惊舞但凡能到场,几乎都会向盛会上的前辈打听当年事。
多年下来,竟然柳暗花明,真的得到线索了。
尹惊舞道:“後面我得去查一查,出结果了再告诉你们。”
她自己也觉意外,还不敢抱太大信心,她最近得到的失望,已经够多了。
暂别了他们,尹惊舞见有北地城池的捉妖师入场,迈步往那边走去,一个转身,与樊见山打了个照面。
他独自倚在石阶旁,装作没注意到她,款款离开了。
尹惊舞往他看的地方瞧去——远处会场的高台上,昭歌与雪夜凑在一起,还在聚精会神研究擒妖录。
樊见山这是……没死心?
尹惊舞深深皱起眉,樊渊为老不尊,光尹家探子查到他糟蹋家中侍女的事就不下一二起,上梁不正下梁歪,樊见山耳濡目染,必定好不到哪里去,看他方才那股阴狠的醋劲,她得提醒昭歌小心了。
***
忙碌一日,入夜了,凌虚先行回到会场旁的住所,六楼整一层,只安排给了听雨斋一行人居住,很是僻静。
他进去时,霍天在里头,人坐于饭桌前,躯体僵直,脚下杯盘碗盏滚落,洒满饭菜,一地狼藉。
凌虚奇怪地瞧了一眼,也没问,从容往自己的隔间行去。
走了不远,霍天幽幽的声音在背後响起:“师父。”
凌虚徐缓回身,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浪费粮食,你若觉得压力太盛,直接退赛吧!”
霍天扭头,凝着面目,轻飘飘解释:“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
凌虚顿了顿,别开脸道:“这种事,需要我教你如何处理吗?”
霍天豁然起身,凳子重重歪倒在地,砸出巨大的闷响,他的情绪陡然失控:“如若此事发生在昭歌身上,师父这会儿必然心疼得到处奔走相告,要求他们去严查真凶了吧!怎麽换了我,你就置若罔闻,问也不问,我方才可是差点就死了!”
凌虚道:“身为我的徒弟,连这种手段都毫无防范,你想让我如何护你?明枪暗箭,你来日只会遇到更多,难道回回都让我为你收拾残局?”
他形容冷酷,霍天的心瞬间凉了,道:“你这些天陪昭歌修补擒妖录,对她处处小心提点,连她吃了几碗饭都要过问,又与我说过半句话吗?我在你面前,你也权当看不见我,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你分明听到了,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好,就算这些冷遇我早该习惯了,明日便是比赛,师父可有要嘱咐我的?”
“我的银丝,被我驯得很听话了,它不比那些刀剑差……”
说到最後,他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哀求。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压抑情感的唯一一次外显。
凌虚眼里涌出些许嫌憎,道:“比赛有输有赢,你若真想听好话,胜了樊家再说吧。”
“砰”的一声,房门合闭,掀起的风撩过脸,霍天酸涩的眼霎时湿润了。
屋外拐角处,昭歌委顿靠上冰冷的墙面,慢慢沿着墙滑落下去。
半年前,离开荣州时,她曾想带师父和师兄,去她御赐的那处宅子里小住,看看京都繁华。
但恐怕,这个愿望没机会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