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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言（第3页）

半空雷声隆隆，又要下雨了。

尹世霖觉得自己像被那雷劈中，满心都在流血：“什麽……？只能活一个？”

老婆婆道：“情咒专咒有情人，蝶妖是想要你们尹家历代掌门，永世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

尹世霖立时想起，当初在漓城时，尹子珏他们杀了那蝶妖心爱的男人，所以，他才遭到了同样的报复吗？

“幼时，我曾见有人被黑蝶咒言缠身，杀死全家後，疯癫自尽，而这情咒，比那还狠，你身上的咒印由青转黑，约需要一年，一年之内，你与你爱人之间，必须要有人死去，另一个人能平安活下来，若时间到了，你们都还活着，将会遭受相同的酷刑。”

尹世霖没有勇气问那酷刑是什麽，老婆婆缓声道：“你是习武之人吧？知晓生不如死是何滋味？适时咒言发作，你先会全身内力流散，武功全失，继而骨头变软，经脉断裂，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成为一个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废人，接着，周身皮肤溃烂发臭流脓，容貌尽毁，再拖下去，你最终会烂成一堆不辨人形的血肉，你说，这对你二人而言，是不是比死还可怕？”

尹世霖瞬间回忆起三年前尹子珏那莫名的病症，起初，他便是整个人虚透，手脚无力，使不出武功，提剑时止不住的发抖。

後来更是卧床不起，极少出门见人，邵虹封了他的院子，死前，他都没见到他最後一面，也不知尹子珏当时是死在哪一阶段。

“人皆爱美，皆有尊严，谁会想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以那样不堪的模样收场。”

“少年人，你得想想法子了，是舍弃一人换对方活下去，还是两人一起慢慢腐烂。”

雨点掉落，打在脸上冰凉刺骨，激起阵阵痛意，尹世霖倒在雨中，眼前渐渐模糊。

说了许久的话，也耗尽了老婆婆仅有的气力，她慢慢闭上眼，呢喃道：“那蝶妖太狠了，你们实在不该去招惹她的，可怜啊，你还这麽年少……”

等尹世霖再回神，她安静靠在街墙上，眼角挂有一滴泪，将落未落，苍老的手还抓着他，却没有温度。

“婆婆？婆婆！”

尹世霖唤了数声，才敢去探她的气息。

在他不知觉间，老人已经死了。

尹世霖呆望着她，想要记住她的脸，该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让他在今日从这个偶然相遇的路人口中，得知了尹家背负的秘密。

上天还真会玩弄人，几天前，尹惊舞才答应与他成婚，他憧憬的安稳生活正向他招手，转眼，统统被碾碎成齑粉。

雨越下越大，如泼如倒，浇在脸上冲淡了泪水。

尹世霖起身，捡起地上的布盖好老人的尸体，慢慢沿着长街往出走。

走了片刻，他跪在雨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悲痛哭嚎。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寒风掠过巷里，簌簌雨声中，那只干枯的手扯开身上张盖的破布，紧闭的眼猛然睁开，朝着虚空露出一抹得逞的讥笑。

***

这场雨下到天黑才停。

暮色四合，楼内，尹惊舞来回踱着步，不时望向窗外。

昭歌对雪夜道：“你陪小舞留在这里吧，尹世霖没回来，楼里人多，夜里让她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雪夜迟疑：“那你自己去可以吗？”

昭歌道：“我只是去探探巫女祠，不与他们正面相对，不会有事的。”

走前，她将斩妖剑交给尹惊舞：“拿着，我附了些灵力，有这剑在，今夜厉鬼闯不进来，你同雪夜呆在这里，别出去，等我回来。”

尹惊舞也不放心她：“可是……”

昭歌握住她手抓了抓：“救人要紧，这些病人不能有事，我出去，正好去找找尹世霖，看他是掉在哪个坑里了，追个小孩追了一整天。”

尹惊舞也放不下那些高热未退的幼童，答应了她。

出门时，夜色浓了些，但去巫女祠还有些早，昭歌先飞到高处，眺望凤峦全城。

城内幽深如海，只亮着屈指可数的几处光，如萤火落入湖面，微弱寥落。却不寂静，暗处不断有厉鬼呜呜咆哮，估计等不到子夜，便会大开杀戒。

巫女祠宫殿内，也只点着三四盏灯，忽明忽暗，似黑暗里专门魅惑路人靠近的妖在眨眼，透着一股子诡异沉寂。

昭歌盯着那里看了良久。

凤峦城不大，并无太多可疑之地，雨妖的出现，想来与这巫女祠脱不了干系。

城主，仙使，雨妖，必有各自的蹊跷。

在街巷内转了转，入夜，剩馀百姓闭门不出，道路迷雾沉沉，藤枝在屋檐上晃动，真乃阳间鬼蜮，找不到尹世霖，昭歌也不寻了，亥时初，厉鬼出动，她掩好面容，纵身飞入巫女祠宫殿。

到祭台上，守卫正好交班，她踏到屋檐上居高临下观察片刻，待地上人走了，看了看宫殿布置，朝其中亮灯的一座潜行过去。

费了一番功夫爬到後窗，昭歌小心推开道缝隙，整个人猫似的趴在那往里面望。

室内宽敞华丽，陈设精美，挂满了红色纱帐，不知是谁人的寝宫，烛火一暗，瞅着昏昏沉沉的，炉中暖香扑面而来，隐约透出几分暧昧不清的氛围。

过了片刻，有人进入昭歌视野。

是个身量亭亭的女子，披散着长发，明眸皓齿，白壁无暇，只眼里略显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