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揽过虎子道:“别哭,你娘在这里吗?”
虎子摇着头,听着话哭得更凶,眼里满是绝望,拼命往他怀里缩。
“别怕,我来了,”雪夜道,“你告诉我,是谁抓的你,你还记得吗?”
虎子明显激动起来,扯着他的手抑制了哭泣,口里努力发出模糊的音节。
雪夜竭力分辨,还未辨清,虎子望着他身後,浑身又开始颤抖,忽然推开他惊恐万分地朝着戏台上爬去。
雪夜没拉住,诧异回过头,是兰蕙来了。
见他在此,兰蕙也吓得不轻:“我找了半天,你怎麽跑这来了?不要命了。”
这会儿功夫,领班已叫了看管的匪徒来,怒指向他们:“就是这人,敢在百戏台大吵大闹,今天叫你身首异处!”
原本安然看戏的看客也都站起来往後退,他们纵为永平显贵,也是惧怕这些帮派的。
那匪徒看眼雪夜,冷笑一声:“原来是你,怎麽,终于混进来找人了?”
这人正是昨夜他与昭歌相遇时,在後头追捕昭歌的匪首。
雪夜暗自庆幸昭歌没有跟来,指着缩在台上幕布後的虎子道:“他是不是你抓来的?还有他娘,到底在哪?”
匪首放肆笑了一阵:“若是,你想怎样?”
一堆匪徒朝着这边围堵过来,兰蕙往他身後缩了缩,雪夜道:“人既然进了这,也是可以用钱赎回去的吧,我用钱来换,他娘呢?你得一并交给我。”
匪首朝他身後望了望,不知在看谁,笑道:“好大的口气,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青杀帮虽残忍,但我们盗亦有道,从不主动对妇孺下手,这小孩可不是我们抓来的。”
“那他是怎麽来的?”雪夜道。
匪首拔出长刀,悠悠道:“你说呢?不过他既然到了这里,可就没有出去的命了,你们,也一样!”
正欲发令命人攻上去,身後有手下道:“老大,他旁边那女人……”
“她怎麽了?”
“她是城里的郎中,家中世代行医,我认得。”
匪首瞪向兰蕙,兰蕙靠在雪夜身後冷淡回看他,遥见廖勇在人群後望她,她立即向虎子那边,悄然递去一个阴寒的眼神。
僵持片刻,手下又劝道:“大人,眼下城内可就剩两个大夫了。”
在永平,医者为大,匪首哼了哼,收回刀刃,无声的命令,磨刀霍霍的部下也全部退了回去。
“算你们走运!赶紧滚,今後要是再敢进来,别怪我不客气。”
雪夜无视了他的命令,冲上戏台去寻虎子,还没找到,却听到一声惨叫。
是台上围观的看客发出来的,那人盯着脚下隆起的幕布,道:“死了,死人了!”
雪夜上前掀开那艳红的布,瞳孔止不住一缩。
虎子死了,发青的脸上还挂着泪,脖子上一圈暗紫的指印。
是被人活活掐死的,他没了舌头,喊不出来。
雪夜探了探虎子的气息,震惊地看向四周的人,觉得每张旁观的脸都像是凶手。
“是谁?谁干的!”他崩溃道。
谁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虎子?
先被匪徒惊扰,又被这突然的死人吓到,原本心惊胆战的人群被他一喊,顿时混乱起来:“杀人啊!”
人群作鸟兽散,雪夜抱着虎子冰冷的尸体,多希望有奇迹能发生,可唯有兰蕙过来拉他:“来不及了,快走!”
道完抢过虎子放在地上,冷冷提醒他:“人都死了,你带着也没用!”
一路浑浑噩噩被拖来拽去,雪夜什麽也听不见,到两人随着人流趁乱回到暗集,藏进喧嚷的市集里,他突然站定,任兰蕙怎麽拉也不动。
“走啊,你要等他们来抓你吗?”兰蕙力竭道。
雪夜扒开她的手:“方才你过来,虎子见到你,好像很害怕。”
“什麽?”兰蕙满脸惊诧。
雪夜靠过去,深深望着她的眼睛:“他为何那麽怕你?”
答案呼之欲出,可他怎麽也不敢信。
兰蕙皱着眉,无畏地面对他的逼问:“你说够了吗?莫名其妙,方才那麽乱,你怎知他看到的一定是我?我撞上去便算我倒霉,你是这个意思吧?”
雪夜一时哑然,反复回忆当时的场景,虎子那会儿看的人是兰蕙吗?还是他身後其他的匪徒?
再回神,见兰蕙盯着一家摊位上的某件物品不动了。
雪夜循着她的眼神看去,那是家红摊,卖的牵丝人偶,喜气洋洋的龙凤双童;抽着烟杆的老头;妖艳的花魁娘子——都是用各种尸体风干做成的,面上打了蜡,神情动态栩栩如生,最当中摆的木偶是个女人,穿了身红嫁衣,凤冠珠子垂到惨白的腮边,双目含泪望着前方,手臂被线高高吊起,摆出遭禁锢的姿势。
因这诡谲又美艳的画风,观赏谈论的看客很多。
雪夜正觉这女人眼熟,兰蕙已怔怔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