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蕙道:“时间紧急,这上百个摊位怕是难寻,而且我不认得什麽扶桑枝,还要与你一同去。”
“走吧。”
行过一座座铺面,这集上真是什麽都有,几近囊括凡间市集常见的所有东西,各类珍宝数不胜数,到了红摊,便有点吓人了。
失去神志的活人奴隶,鲜活的人皮人偶,童男女,药膳药引,人骨串,还有更多的雪夜不忍细看,胃里开始翻涌,他也明白昭歌闻到鸡汤时为何会是那般反应了。
明明身处书中一处虚假的时空里,可他们所见所感,是这般真实,鬼气森森。
“雪夜?”兰蕙倒是反应平淡,拖着他到山坡顶那条街,相比下面的市集,这里要安静很多,逛的人也少,她转头看他:“你没事吧?”
雪夜摇摇头,没答话。
兰蕙突然瞄见什麽,撂下他跑到街中一家店铺,里面卖的是各类文玩,她指着台上供的一段漆黑泛点点银光的鹿角状物,让老板拿了下来。
递到雪夜面前:“你说这个,会不会是陆姑娘要的那个什麽枝?”
雪夜接过来摸了下,这东西外表完全干裂,单看色泽重量,再闻那股独有的草木清香,与昭歌的描述有九成相似。
“对,就是这个。”
“刚问了老板,这东西整个暗集只有这一枝,我觉得也是。”
回店内,兰蕙询问价钱,出乎意料,这般珍贵的神物竟还有价格,虽贵点,二人拿出身上所有钱,再跟老板磨了一阵,还是买了下来。
揣好扶桑枝出门後,时辰还早,雪夜提议再逛逛,兰蕙也同意了,一转眼两人失散,她才感觉不对。
悄悄退出暗集,顺着河水往前走,能看到暗河正往洞下游缓缓淌去,沿岸远处设了一处台子,灯笼下围坐着一群人,像是在看戏。
雪夜本想往那里去,临到河边被人拦了下来:“站住,干什麽的!”
是个蒙了面的匪徒。
雪夜道:“我要去那里面。”
匪徒推了他一把:“哼,那里是永平的达官显贵才能去的百戏台,有预定才能进,你算什麽人,岂敢乱闯?”
雪夜往四周看了看,今夜暗集客流大,看守的帮派人数不足,这曲里拐弯的河滩上,有许多无人的黑暗角落,他低声道:“我有钱,额外交费,再单独给您孝敬些,可以吗?”
见匪徒不为所动,他疑惑:“上几次都是这麽进去的,他们都行,为何单你不行,白捡的银子你都不要?”
一听这已不是首例,匪徒恨声道:“我要价可贵。”
雪夜丝毫不怵:“我付得起。”
匪徒默了默,不情愿道:“那你随我过来。”
两人进了山洞避人处,片刻後,雪夜独自走了出来。
去往百戏台一路,他表现得坦然,倒没有引起看守怀疑,到戏台前,率先吸引他的,是河对面那些又矮又深的山洞里,忽起忽止的哭泣声。
听来,里面关押了不少活人。
没看几眼,又被人呵斥:“哎,看什麽,管好你的眼睛!”
戏台周围镇守的匪徒比暗集上只多不少,几十个人都背着长刀,雪夜没多话,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目光扫向台上。
暗集百戏,今日演的是《除妖记》。
讲某地一小城,多年来五谷丰登,祥和安宁,百姓生活顺遂,但这顺遂,遭到城外妖邪的觊觎,这批杀人如麻的妖邪想入城食人,可此城受瑞气护佑,他们打不进去,于是领头的三个妖邪决意进城,想法子从内攻破,他们变作平民,潜入城内,开始散播城中藏有妖邪的流言,引起百姓惶恐,又杀人嫁祸到其他人头上,让百姓互相猜忌,自相残杀,弄得城中乌烟瘴气,再不复往日安乐。
接着他们继续作乱,又一再给百姓灌输妖邪狠毒,此地不宜久留的话,终是让百姓心生恐惧,遂联合起来,逼城主开了城门,举家逃离,这一离城,正中妖邪下怀,城外埋伏的妖邪吃了所有人,又入城厮杀。
看戏的客人见此惨状,纷纷不满。
吵嚷声里,雪夜觉得这剧目很熟悉,再看台上,又换了景,展现妖邪袭城後,城中人的惨状。
尘烟四起的街上,尽是被撕咬到一半的凡人尸首,有瘦骨伶仃的小孩坐在地上,推着女人的尸体哭嚎。
衆人正看得凄凉,忽起一阵锣响,有个瘦削的男人从幕後行出来吆喝道:“上半场结束了,诸位稍事休息,过会儿还有下半场。”
不少看客评价着无趣,趁此机会离开去了暗集,渐渐地,四周只剩了十数人。
雪夜望着那小孩熟悉的背影,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问了旁座一人,方知这小孩是百戏台的稚宠,从暗集买来的,被割了舌头,用药物控制躯体,使其保持幼儿身形,专在台上做各类危险吸人眼球的戏。
“今日你没赶上,昨日戏台上演犬戏人,那小孩还在地上扮了两个时辰的狗呢。”
满不在乎的笑声里,雪夜猛然站起,在衆人诧异的注视里站上戏台,拉住那男人的手。
那男人手中抓着一条链子,链子那端正连在孩子脖子上。
雪夜气极了,还没开口,地上的孩子便认出了他,抓着他衣袍,瞬间哭了出来。
“这孩子从哪来的?”他质问男人。
男人是这戏场领班,闻言仰头看他:“你哪里冒出来的,与你有何干系?”
雪夜俯下身捧住虎子的脸,虎子除了舌头被割,腿也被打断了,身形干枯的只剩一把,他将发抖的他护到怀里:“他是不是你们抓来的?还有个女人呢?在哪里!”
领班又惊又怒,骂道:“你活腻了?敢在我百戏台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