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市景华街,林氏医馆的雕花木窗刚支起来,就有药香混着街面的马蹄声漫出去。
西林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了段平和的日子。
林耀辉拄着拐杖,在医馆里巡视。
林耀辉和黄语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自亲临一线和工人们一起干活了。
前几年他们一直在中药种植园,为各地药商和军区提供药材。
林耀辉看着老师傅把最后一味当归码进抽屉,指腹碾过木质药柜上磨得亮的凹槽,这是赵师傅守着这家医馆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掌柜的,北巷张屠户家的小子又咳得厉害,我把川贝枇杷膏给他备着了?”黄语静听着管事的请示,管事的端着刚煎好的汤药从后堂出来,月白布衫的袖口沾着点深褐色的药汁。
黄语静听她说话时眼尾扫过门口,两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正盯着对面的绸缎庄,指节间露出半截枪套。
林耀辉“嗯”了一声,拿起铜秤的动作没停:“告诉他每日辰时温服,忌生冷。”戥子上的麻黄簌簌落进黄纸包,他忽然压低声音,“方才那两人是冯司令的卫队,上周在南城码头查扣了三船西药。”
黄语静吩咐着老药工往药罐里添着炭火,火星子噼啪跳起来:“西药是给裴总司令的部队备的吧?”
她把药杵往石臼里重重一捣,三七的碎末扬起来,“听说北边又开打了,总统府的通电昨夜刚到西林。”
正说着,门帘被风卷得哗啦响。
裴如贝的副官文奕大步流星地掀开帘子,踏入房间。
他的军靴与青砖地面撞击,出清脆而沉重的声响。
文奕站定后,动作利落地摘下那顶沾着露水的军帽,露出他宽阔的额头。
然而,引人注目的并非他那刚毅的面容,而是额角新添的一道疤痕,这道疤痕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林掌柜,总司令让我来取上月的固本汤。”文奕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林耀辉从柜台后站起身来,微笑着将早已包好的药递到文奕面前。
在交接的瞬间,林耀辉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在文奕的掌心轻轻划过,留下了三道细微的痕迹。
文奕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细节,但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应。
他接过药包,动作稍稍停顿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小姐的电报收到了,她说下月就能回西林。”
林耀辉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轩羽这孩子,在南方部队待了五年,怕是早忘了怎么熬银耳羹。”
林耀辉转身去翻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柴胡三钱”“生地五钱”,实则每行末尾的墨迹都比别处重些——那是用密写药水做的记号。
文奕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墙上挂着的《本草纲目》拓本,那本拓本已经有些陈旧,纸张微微泛黄,边角处还有些磨损。
他的视线停留在画着黄连的那一页,那页的边角似乎有些卷,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文奕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唐律师在巴黎的消息……你们听说了?”
黄语静正站在炉灶前,往瓦罐里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