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张望了片刻,似是在寻找什么,孟韵见了,立即将桌上刚从书房搬来的册子放到他面前。
衙署留值的人今日处理了一些事务,她知道他每日必过目的,便先一步从书房给他搬了过来。
谢轻舟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接着抬头冲她一笑,“有劳你费心。”
孟韵给他又添了一盏烛火,册子上的笔墨立时更清晰了一些,她给谢轻舟指了指案几旁的那罐药油。
“郎君,这是容娘子那儿拿的药油,你若是够得着伤处,先自己擦一擦吧。”
要让他自己擦么?
谢轻舟抿唇不语,继而摇头,但一瞬间的沉默在孟韵眼里已然足够。
楚容说的不错,他的确是那种受伤了宁肯默默医治,也不愿说出来的人。若不然就是伤在背上,自己不方便涂药。
既然如此,便让胡伯来吧。
胡伯力气大,同为男子,擦药油也方便。正好也借胡伯的口,说出今夜他不得不在主屋住下的原因,免去了自己对上谢轻舟的纠结。
孟韵点点头,短短的一瞬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把药罐捧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脑中之法甚是可行。
有了方向,孟韵转头对青幺小声道:“你去把胡伯唤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气声随着炭盆的热浪袭来,侵入谢轻舟的耳里,他阅览册子的视线随之一停。
光影阴暗处,被茶水润泽的殷红唇瓣翘了翘,食指慢慢地摩挲着粗粝的纸张边缘,指尖感受到星星点点的疼。
上个药而已,怕得跟洪水猛兽似的,真当他谢轻舟会趁虚而入,不顾她的意愿强迫么?
谢轻舟闻言长叹了一声,指尖拨过一页,却是心不在焉。
他也确实让人不能放心。
屋外雨势一瞬间变大,豆大的雨珠敲得屋顶噼啪作响,像是万千的豆子齐齐从豆荚中迸发。
青幺一时没听清,伸长耳朵问道:“夫人说什么?”
孟韵一字一字咬着,轻声道:“胡、伯,去找——胡伯。”
“这么晚了去找胡伯?”青幺揪着手,表情有些犹豫,“夫人,我方才路过胡伯屋外,见屋中灯都熄了,此时怕已熟睡。有什么事您吩咐青幺去做吧。”
“啊,这样么?”孟韵放弃了让青幺去找来胡伯的想法,将手里的罐子递给她,指着谢轻舟道:“这样吧,你去问问大人,看他哪里要擦点药油。”
“胡闹!”
谢轻舟不知何时拿起了另一本册子,看着像是地方呈上来的税本,上面应该写了些不中看的东西,才让他忽然发了一通脾气。
青幺见状忙将孟韵拿着药罐的手推了回去,“夫人,青幺该去收拾净房了。”说完便快步进了帘后。
“哎,回来、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谢轻舟像是现在才听到二人的动静,抬起头来明知故问。
青幺的袖子像滑鱼一样在她手里溜走,孟韵暗暗咬牙,脸上扬起一个勉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