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顾伯伯蕴养你的神躯,可是花了不少心力呢。”顾衍之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看你这般虚弱,何不留在我衍月仙门,休息些时日。”
“悠悠,不要留在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纳兰夫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来来回回撞响,“顾衍之!悠悠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怎可这般利用她!”
顾衍之脸色骤冷,握拳将锁链骤然收紧,“闭嘴!若不是你当年偷偷放走临月,她怎会死于紫金玄雷?我何必筹谋这一切寻找复活之法?”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纳兰夫人闷哼一声,喉头涌出大口血,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顾长明扑过去挡在母亲身前,长剑直指顾衍之:“顾衍之,你不必将罪责丢在我母亲头上,临月姑姑想走,谁都拦不住!“
”从今往後,你再也不是我的父亲。”
顾衍之冷笑,“当年若不是纳兰族用那种不光彩的手段,你根本不会诞生于世。”
冰室里寒意彻骨,冷风裹挟着几点飞雪飘入。顾衍之那张向来端方威严的脸,在冰壁幽光映照下,宛如阿鼻地狱的恶鬼。他将月隐花玉佩放入冰面的凹面处,玉佩迅速吸食完血液,从裂痕处伸出一抹绿枝。
“悠悠,过来。”
顾衍之的视线锁在鹿绾身上,又戴上往日温和的假面,似遵遵教诲的长辈,“你可知……你是云桑神女的转世?你作为神女转世的宿命,就是为献祭扶桑神树,造福修真界啊。”
“为神树献祭,这是哪门子的破宿命!”
鹿绾直视着顾衍之的眼睛,声音清越,“修炼将究的是坚定道心,道法自然,万物生灭自有道,积水成川终有源。逆天而行,一步登天终究不是正道!”
鹿绾向侧边退开,微微颔首示意临月,轻轻眨眼,“顾掌门,你何不看看,我身後这位是谁?”
临月在顾衍之面前现身,顾衍之的瞳孔剧烈抖动一瞬,两人静对无言。临月闭了闭眼,率先开口:“顾衍之,好久不见。”
“你……”
“真是我的阿月?”两百年了,她仍旧是原来的模样,分毫未改,身上的衣服也是当年他们初遇时那样,既不像仙族,也不像妖族。
当年在紫金玄雷下他连她的一缕神魂都抓不住,如今她却活生生现在自己面前。
而她的眼神却变了,再没有以前那样的灵动笑意。顾衍之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临月的脸,临月看着玄色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她往後退半步,甚至忘了,他不可能碰到自己的,她只是个虚影。
“顾衍之,如果你还记得我当年的半分恩情,就到此为止,收手吧。”
顾衍之欲抱住她,却扑了个空,临月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他忽然低笑起来,“不对,你不是临月,你是……从玉佩里生出的残魂。”
“你是我用了两百年聚集起来的残魂。”顾衍之顿了顿,隔着虚空抚过临月的眉眼,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阿月别怕,万事俱备,只要再等三天,我们便可以飞升成神,再也不会分离!”
“特麽的!谁要跟你飞升!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没必要再回来这里!”
临月以灵力代掌重重扇了他一巴掌,冷寂的冰室里传出声脆响,顾衍之的头猛地偏向侧边,头上的发冠都被掌风打歪了。
他却抚着脸颊的灼红闷笑起来,“阿月是因为我而来的?真好呢,初次见你的时候,你也说过是为我而来的。”
“可惜,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弄丢了你。打我吧,也好过你将我视若无睹。”
临月别过头,避开顾衍之那双偏执的眼,“你从来没懂过。当年我说为你而来,是想帮你更改必死的命运,将你从深渊中救出,陪你看遍人间烟火。”
“不是要你变得利欲熏心,踏碎衆生求什麽长生。”
冰棺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震颤,纳兰夫人闷哼一声,腕间竟被符文凝出的细线割开新的口子,血珠顺着细线汇入月隐花玉佩。
顾长明挥剑斩断血线,却被符文反弹的力道震飞撞在後面的冰墙上,他呕出一口血,用长剑撑起身子:“不管您要做什麽!求您先放了母亲!”
鹿绾扶住顾长明摇摇欲坠的身子,凝神为他疗伤,顾长明拂开她的手,望着她苍白的脸,摇了摇头,“你的神魂和神躯还在融合,你现在也很虚弱。”
顾衍之置若罔闻,目光死死粘在临月身上,喉间溢出低哑的笑:“人间烟火?阿月,人的一辈子太短,相守的时间太少?只有成神,只有摆脱这天地桎梏,才能永恒……”
“我看你是真的没救了!”
临月咬牙笑了,眼神如当年死遁时那般决绝,“顾衍之,你连自己都骗过了,你所谓的大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牢笼!你所求的从来不是临月,只是你永不餍足的私欲!”
鹿绾眉心的莲纹骤然发出浅淡的白光,轻阖眼眸时,心口似乎与什麽连接起来,她竟能感觉到不远处的扶桑神树正缓缓伸展出枝叶,甚至……那个枝叶像柔软的指腹拂过她的皮肤。
她听到某种遥远而飘渺的声音:“孩子,感受到了吗?”
“你的力量正在苏醒。你想做什麽,便去做吧,我尊重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