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旅途中的偶遇

那聲音響亮的是乘務員， 身後跟著一名捂著額頭的乘務員和兩位身著制服的公安人員，他們高聲宣佈查票，動作粗魯且帶著一絲野性，粗暴地掀開那些遮面的被子，甚至蹲下搜尋床下的可疑之處，顯然在尋找某樣東西。

江言有個習慣，乘車旅行時能享受到最深沉的睡眠，或許是因為火車的節奏和聲音像搖籃曲般安撫人心。

那段喪親的日子裡，只有白天的公交行程能讓她安心入眠；後來現，火車也有同樣的魔力，從北京到西藏的五十多個小時旅程，除了基本生活需求，她幾乎都在沉睡中度過，彷彿彌補了那段失去的寧靜時光。

因此，前車廂的喧囂並未打擾到她，直到列車長的喊聲如雷鳴般驚醒她，她除了被嚇了一跳，還有些恍惚。

宋衛紅，上鋪的室友，也一樣被這突如其來的嘈雜喚醒，眼神迷茫。

"聽說臥鋪車廂有不少官員，他們怎麼敢如此挑釁。”

宋衛紅一聽有八卦立刻精神起來，扭頭透過臥鋪隔間的小窗窺探，只見不少穿著列寧裝和幹部制服的人在過道上抗議， 她對列車長的膽量感到有些意外。

“豈有此理，那些年輕人看似學生模樣，實則精明得很，一眼就能識破別人的底細。”

高瘦青年微帶嘲諷，顯然對列車長和乘務員的態度頗為不滿。

江言面無表情，視線隨意地掃過頭頂的行李架， 視線落在一雙鞋上，輕輕咳了一聲，他從床底抽出自己的皮箱，朝著高瘦青年笑道“我的箱子裡有些易碎品，能否勞煩你幫我放到上面。”

他的請求帶著幾分客氣。

高瘦青年雖有慍色，但年少氣盛，聞言臉色緩和，目光在行李架上掃視一圈，又瞥了眼江言的微笑，點頭應允，輕巧地拿起江言的皮箱，護在那雙黑鞋之前。

他剛安置妥當，列車長和乘務員已走至近旁，神情嚴峻而警覺，逐一檢查他們的證件，連床底都不放過，還特地翻開高瘦青年和矮胖青年的被褥檢查。

“哼，什麼玩意。”

矮胖青年低聲抱怨，對那幾人的背影投去不滿的目光。

他看到那名戴著毛巾的乘務員回頭瞪他，更是不滿，全是他引起的這場風波。

“究竟怎麼回事。”

宋衛紅也被吵醒，翻身坐起，望著江言，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她拉住兩位青年，好奇地詢問。

“那個捂著腦袋的人瞧不起知青， 行為粗魯，在驗票時無意間撞倒了一位女青年， 雙方爭執升級。

他堅持要趕走幾個沒票的人，這荒僻車站，下車後不知何時才有下一班車，於是衝突爆。”

矮胖青年簡潔地講述，語氣中透出他的立場。

宋衛紅和周圍知青紛紛譴責，其中一位剛返家的知青補充了眾人未知的資訊“我們本是響應號召投身農村，可回家一趟卻成了罪魁禍。

在家僅僅待了五天， 第二天便有工作人員登門，詢問我是否有不便公開的事情， 還需我進行繼續教育。我只是短暫歸家看望家人， 卻遭受如此待遇，真是讓人煩惱。”

他是最早一批下鄉的，去年八月便開始，如今一年過去，本想回家團聚，卻被當作潛在問題，這讓他和家人倍感困擾，索性提前返回。

眾人聽聞，有的唏噓，有的感同身受，雖然不便明言，但沉重的嘆息聲此起彼伏。

才開始便已暗流湧動，未來漫長的旅程如何應對，無人知曉。

江言也深深嘆了口氣， 微笑著將剩餘的兩個包子和一個茶葉蛋傳遞給高瘦青年， 目光再次掃過行李架，對方與乘務員的衝突，顯然意味著他是那群未購票者之一，想必囊中羞澀，他決定助人一臂之力，畢竟，同舟共濟嘛。

夜幕悄然降臨，車廂內因先前的喧囂而漸漸歸於寧靜，江言輾轉反側，決定藉助昏黃的燈光研讀高中教材。

距離那場期待已久的高考恢復還剩下七年的時光，或許那時的知識已漸行漸遠，然而比起那些充斥街頭的紅寶書，熟悉的課本更顯得穩妥。

在那個年代，它們就像庇護所，儘管可能有些生疏，江言還是選擇了課本。

晚餐，江言選擇去餐車，本想從隨身的揹包中取出空間裡的主食，卻不慎觸碰到口袋裡的蘋果和杏仁，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微笑，決定放棄簡陋的解決方案，點了一份茄子肉絲麵，還配上了自釀的肉末辣醬，滿足地享用起來。

當她回到座位時，正好瞥見胖瘦青年和宋衛紅也在品嚐美食，於是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辣醬，並給了小男孩兩個杏仁作為小禮物。

一夜無事，清晨醒來，江言注意到行李架上的缺口，明白那人已離開，她暗暗鬆了口氣。

儘管她清楚知情者可能會受到一些訓誡或輕微懲罰，但心底仍期盼他能安然無恙，這就是所謂的感同身受吧。

火車如約抵達濟南站，人群如海洋般湧入站臺，江言慶幸這趟列車的目的地正是濟南，否則她是否能順利下車還真是個未知數。

隨著人流緩慢移動，江言終於踏出車站，面對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心中充滿了感慨。

過去，她是來自東北的旅人，曾短暫駐足海邊，如今以一名山東插隊者的身份重返，可見命運與這兩地有著難以割捨的聯絡。

而未來，她還有另一個目標——那個她生活過的都，那裡有她的大學，她的夢想，她決心重歸故地，成為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激勵。

江家宅邸地理位置優越，鄰近濟南公安局和財政局，得益於這些機構的保護，江家得以免於紅衛兵的衝擊。

後來，江爺爺巧妙地將房產捐贈，一家人搬至一處隱秘的小院，既能避開監視，又能享受寧靜的生活。

離開農村後，江言將小院出租給一對無子女的夫婦，只請求他們保持院落整潔，而她自己則選擇了一個離江家宅邸兩條街之遙的招待所安頓，儘量低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安排好一切後，江言步出招待所，走向一個寧靜的角落， 進入她的私人空間，換上一副厚重的假，濃墨重彩地描畫眉毛，還特意塗抹了深色粉底，感謝現代科技，讓她能在親生母親面前也能喬裝得如此自然。

不多時，一個土氣的農婦提著一籃雞蛋，出現在往日輝煌的江家宅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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