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你现在过得好吗?”
傅明恕皱了皱眉头,“怎,怎麽了?”
“我昨天下午过来,一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你到底好不好,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的不够你做得好。”
傅明恕看看时间还有多,他干脆把陈序拉到旁边坐下。昨晚开始时不时会冒出的不安到了这会儿似乎是浮现了答案,他想,或许国庆那天就已经有苗头。但他从不曾发现陈序的安全感原来如此匮乏,以致于对方不知道自己看向爱人的眼里都写满了不确定。
“……我从来没觉得你对我不够爱丶不够好。平时那点事你要是忘了,难道你还能不记得徐家硕的事吗?那个时候不够细心的人是我,而你一直冲在我前面护着我,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被他们打成那样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我真的难受,我们每天都同进同出,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在遭遇什麽……你说,我有什麽资格会认为你对我不够好?”
“那是例外,我看不了傻逼欺负你。他们也配?”
傅明恕握起陈序的手,他同时摩挲那两枚手工银戒,说:“不要怀疑自己,在我面前更加不需要。陈序,你够好了,你不需要听别人的话,不需要看别人的故事,我在,我来肯定你还不够吗?”
这辈子,哪怕是往後馀生,傅明恕这样的人都没有对其他人用过这样的耐心,说过这样的话。那时的候车厅座椅上,两个少年像是走投无路的信徒紧挨着祷告。而在他们的周遭,那机械的女声和排起长队的人群里,世界如常运转,外面那宽阔的阳光大道仿佛承载得下天底下所有人但唯独不是他们的脚步。
陈序尚存一丝理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强迫自己练就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在方菀之面前尝够了情感坦诚後的遍体鳞伤,所以已经学会了情绪刹车,因而他在这一刻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换上了假面的僞装,貌似已经恢复如常地冲傅明恕笑了笑。
“好的,我会记住的。”他拎了背包站起。
“嗯。好好的,等考完我来沚州找你。”
已经剩馀最後几个人在往站台走了,陈序回身朝他一挥手,扬声道:“等我消息。”
“等你。”
傅明恕也挥了挥手。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等便是八年。
那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时候,傅明恕发现陈序自从上次回去後就再没跟他联系,聊天界面那条“我到了”的话也仍静置在那边。他自己倒不是忘了或是不主动,而是担心他贸贸然的打扰会影响陈序的考试。可联考时间都过去两天了,连叶前都回榆城找他吃过饭了,那个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忙着吧,画室不允许带手机的,跟你们一样。而且你不是说他要去参加北院的校考,那八成又在找老师辅导了。”
叶前那会儿就是吃着ACE里的小食,没当回事儿地劝他的。
是的,被侯翀彻底拒绝的叶前已经可以做到明目张胆地混进同志吧。而傅明恕是被他叫过来接他的,只不过不巧遇上了那个顾林飞,那人惯于端出成功人士架子,硬是请他和叶前喝了几杯才送他们走。
叶前这麽说了,傅明恕就把心放下了一阵。
元旦前一天,他在教室里戴着耳机学习,耳机里面那个常听的电台正在播放一期关于爱人丶友人的内容,其中有一些桥段他觉得挺有意思,兴奋之际就随手转发给了陈序。那个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有动静的聊天界面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聊天软件冷漠地告诉他他不是对方“陈序”的好友。
椅子脚在地面划出刺啦一声,正在板书竞赛题的郭庶丰蓦地转过头来,吃惊道:“傅……明恕,你干什麽?”
教室最後一排那个越来越孤僻的男生正扯掉那个几乎与他合二为一的耳机,什麽东西都没收拾,什麽招呼也没打,甚至连多馀的目光都没留给这个班里的任何一个人,匆忙拎上背包後冲出了教室。
郭庶丰从业这麽多年就没见过这种场面,更何况那个目无礼法的学生是曾经从不出差错的好学生傅明恕。很长一段时间过後,这个老教师才回神一瞧,发现这班里三十多双眼睛都跟他一样木然在了原地,只顾盯着自己看。
“继续看题……”他刚要转身继续没抄完的题目,却又马上醒悟过来,终于破口大骂,“谁叫他出去的!谁允许他出去的!那个肖……肖娅,你,你和……你再叫个谁一起给我追出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反了天了!!!”
肖娅讷讷站起,她还从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就在她还在愣神不知道该找谁一起的时候,同桌韩柳意就替她作了决定,叫上她一起出去了。
陈序疯的时候韩柳意就在一旁拉过,这次换傅明恕疯了,韩柳意和肖娅两个人在大街上跟在那人身後跑的时候就在想自己是尽帮着别人解决问题了。
“喂!傅明恕!你丫的,别跑那麽快!”
傅明恕人高腿长的,又是在当时那个心情下,他连马路上有几辆车正在朝他驶来都不管,哪里还会听到身後追得快要吐血的两个人。
“卧槽了!”
韩柳意也就初中混过几年,但他耐力不行,一般也就是讲究个速战速决,现在都沉寂三年了,别说跑步,他平时就连骑自行车回家都觉得累得要命。
肖娅就更别说了,後来直接在一个路口扶墙空咳。韩柳意直接让她回学校去,还让她跟郭庶丰说傅明恕是家里有事叫他回去一趟,他会一直陪着人,等事情解决了回来。
“你……你觉得……老郭他会信?”肖娅大喘气。
“不信也要信。”韩柳意说完就没再管了,他看了下傅明恕跑回去的方向,差不离就是那间出租房。
几分钟後,韩柳意到了那房子门口,房门没关,甚至就大喇喇地开着。他进去走到餐厅这儿就看见了傅明恕在塞衣服,又在抽屉里找东西。
“你打算去哪儿?”他问。
里头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了有人来,闻言头都不擡就说:“沚州。”
韩柳意问:“发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