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玉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恍惚間婉兒的容顏彷彿一直都還在眼前，自打前世穿越，世道就沒給過她片刻的喘息，如今這一覺毫無雜念的直睡到自然醒。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忽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壓著，茫然的支起身，不看不打緊，這一看驚震的她提起手捂住了嘴，忍了許久的眼淚無聲墜落。

原來婉兒正伏在她身子上睡著，嘴角溢著甜甜的微笑，搭在身上的臂膀袖子落在手肘，露出冰清玉潔的肌膚。

宋玉狠命的擦著眼淚，重又躺了回去，卻又忍不住抬著頭下看著她，情難自禁的伸手想要摟住她的後背，又怕驚醒了她，小心翼翼的試了試，才忐忑的放在上頭。她揉了揉眼睛，用了好一會的功夫才平復下來心中的不安和悸動，確信這並非是自己在做美夢。

頭頂的陽光穿透窗紙透射進來，打在婉兒滿頭青絲上浮動著一絲絲金色的光暈，宋玉靜靜的支著頭看著，突然希望時間能夠在這一刻停止不前。她願意做那個只站在一旁看著婉兒的人，看著她笑如煙霞，看著她幸福快樂，看著她如何成為大唐的巾幗宰相，如何的稱量天下、秉國權衡，如何讓天下士大夫為之折服，就算看百年千年，也不會厭倦。

只要，只要婉兒別再因自己而離開。

宋玉就這麼一直看著她，直看到頭再也無法於半空撐住，脖子僵硬的酸，才小心謹慎的坐起來，慢慢的挪開身子，輕輕把婉兒放在床榻上，活動著痠痛的脖子。

“太平？……啊！”上官婉兒迷濛的睜開雙眼，見自己竟然睡在她的榻上，想起昨晚哄她入睡，竟是把自己也給拍的睏倦得不行，沒想到就那麼睡在了這裡。

“對不起，吵醒你了？”見上官婉兒赫然爬起來，宋玉有些愧疚。上官婉兒垂了眸子，歉意重重地說道“對不起太平，我不知道怎麼就睡過去了，下次，下次不會了。”

看了她的反應，宋玉連忙說道“你不用跟我講對不起，是我吵醒的你，該是我的不是。婉兒若是喜歡，想睡在哪兒都成，我這令月閣也有你的一半。”

上官婉兒有些動容，公主對自己的好絲毫未做掩飾，她也奇怪自己昨夜怎的就睡著了，還一覺睡至天明。

“婉兒，你若還困，就繼續睡會兒，左右今日也無事。”宋玉覺得自己這一世怕是運氣極好，她害怕跟婉兒像太平和婉兒一樣再生什麼，才忍著沒有多做強求，可世事如此難料，誰想得到婉兒昨夜會以這樣的方式跟自己誰在了一塊兒？

“已經睡好啦，快起來梳洗吧。”上官婉兒搖搖頭，臉上揚著動人的笑意。兩人下了床榻，上官婉兒挑了珠簾去外頭傳喚伺候的宮人，宋玉拉著她一起被宮人們伺候著洗漱。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像夢般有種不太真實的味道。

宮人侍奉洗漱完備，又請了宋玉去到妝臺前打扮，上官婉兒隨在她身畔，拿起香檀的木梳，解下她的帶，替她梳理著柔順的頭。

宋玉看了一眼銅鏡裡頭的自己，和那站在自己身後專注悉心的人兒，忽然想起古人有挽髻的說法，是夫君在洞房之夜後給妻子挽最簡單又重要的一個禮，她想若有一天自己要盤了，那一定是要給婉兒的。

“喲！今個兒起得可真早，還是婉兒有本事，往回我怎麼叫她也不肯起來，總賴床。”韋如芳邁著小步愉悅的走進來，身後還跟了一串宮人，年紀大的不過二十來歲，小的也才十三四歲。

“在婉兒跟前，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宋玉撅了嘴，這韋氏真是不給太平臉面，什麼底都給掀出來，也不知往日太平有寵著她。

“就是我不說，她遲早也會看透你的本性。”韋如芳走近前來，挑眉說道。

看著宋玉氣得臉都紅了，上官婉兒提袖掩嘴，笑意盈盈。

好在韋如芳及時收口，揮手招呼隨行而來的宮人們近前列成四排，道“太平，你挑一挑吧，看看喜歡誰？咱們令月閣是獨數一宮，如今這裡外的宮人都是天后暫時從中宮遣來伺候的，咱們早定下來，她們便可回去承歡殿，不然天后那邊的宮人也忙不過來。”

聽了她的話，宋玉倒也明白了她這令月閣實際上只得韋如芳一人，於是站起來走近那幫女孩子，一個個看過，皆是面若桃花，羞怯垂頭的模樣。

“都把頭抬起來讓公主好生瞧瞧你們，若能伺候公主是你們三生之幸，將來或許還能隨公主出閣，公主要是開恩，你們也能尋到好人家。”韋如芳身子不由一挺，那架勢頓時顯露出來，驚得那幫女子齊齊抬頭。

宋玉暗自好笑，出閣？她想都沒有想過，她不是太平，絕不要招什麼駙馬，嫁給什麼薛紹，她只想著婉兒在宮裡，她也要一輩子留在這宮裡頭。不過宮人不能不挑，看來自己骨子裡還是個富二代，習慣了被人伺候的感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宋玉就喜歡美麗的人和物，這些小姑娘，個個生得水靈靈的，有可愛，有嫵媚，有蘿莉，有御姐，簡直可用環肥燕瘦來形容，可見韋如芳極盡其心，選人的眼光也很不耐。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宋玉要她們一一報上名字，只是想聽聽她們的聲音，聲音不好聽的，她也不會要。

這些宮女聞言，從左至右報了名字，只是無姓，宮女不能稱呼本家名號，除非主子問及或是主子開恩許自己不用自稱“奴婢”。

聽罷後，宋玉瞄了韋如芳一眼，心底裡倒是暗贊她的省美觀，這些姑娘的聲音就沒有不好聽的。

“她們是尚食局的，第二排是尚寢局，第三排是尚服局，最後排是尚儀局的。這後宮只得天后和你，咱們令月閣不能跟中宮殿比，但也不能比往回的公主們差了。高陽公主未出閣前就有百多號宮人伺候呢，太宗皇帝還有那麼多的公主，咱們這一朝可就只得你這一個，自然不能被比下去。”韋如芳在旁眉飛色舞，驕傲自豪的說著。

屁大點地方要百多號宮人伺候？宋玉失笑搖頭，不大讚同，給人伺候固然好，但伺候的人太多了，那就是奢侈，現代那個自己雖然過著奢侈生活，但不喜歡被奢侈的伺候。

上一世她身邊有憐兒和春媽那樣貼心可靠的人便就足夠。想起那一老一少，憐兒現在只怕都還未出生呢，春媽？可方才仔細看過，並沒有相像的，也沒聽誰報過帶春的名字。

宋玉知道無論自己是否出閣，在這挑選宮人一事上還需謹慎，就如韋如芳所言，自己若是喜歡，她們這些人一輩子都得跟著自己，那靠譜就是要條件。看看韋如芳，還不是最終跟太平翻臉了？

“太平，四局裡要挑一個作為令月閣相應的掌事，餘下的宮人可以給她們作下手。尚食便是管著膳食，尚寢是照顧日常起居，尚服是替你看護珍寶和衣裳的。”上官婉兒見她遲遲未曾開口，臉色有些猶豫難決，猜到她是拿捏不定主意，以為她不知道該從何著手，於是在她身畔低聲提醒。

宋玉眼神一亮，轉頭湊近她問道“你沒說尚儀。”六尚局的分工宋玉在前世可是於唐律的宮禁制裡讀的滾瓜爛熟，自然知道她們的作用，不過婉兒這般提點她，讓她倍感暖心，想起婉兒將來會替武則天統領六尚局的宮人，不由得故意相問。

“嗯，這個尚儀格外要緊，可不能馬虎了。”上官婉兒拉著她的手臂退到一旁，仔細地說道“它雖說是主事禮儀和經史，但若有命婦來見你，哪怕你將來有自己的公主府，也都是尚儀作導引，替你聯絡。現在你不需要這個，不過其中有一個位置是彤史，這就至關重要了，她會記錄你的一言一行，清楚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你的習性和……你的經期，還有將來你出閣時，會教你一些夫妻相處的技巧……”說著上官婉兒就羞紅了臉，難以啟齒般的嘎聲道“總之這個人只怕是最瞭解你的人，你的起居注恐怕天后也得過目，所以你得挑個可信之人才成，最好將來能夠跟著你。”

宋玉聞言一怔，倒是沒想過彤史這碼事，聽她如此一說，臉上蹭的一紅，敢情野史上記載的那些什麼皇室子女性啟蒙什麼玩意兒的還真有其事。想想有這麼個人要把自己整個人的裡外都給看透，那怎麼可以？

她看了一眼遠處正在和宮人說話的韋如芳，這韋氏自然也曉得尚儀女官的重要性，她卻不想做，那不就是早盤算好了將來不想一輩子跟著太平嘛。

上官婉兒察言觀色，見她看著韋如芳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立即猜到她在想什麼，含笑道“韋姐姐是武官世家的娘子，她沒在六尚局裡做女官而是伺候你，那意味著等到她年紀一到天后就會為她指婚。你喜歡她，自然是想留著她，可那不是浪費了韋姐姐大好的青春韶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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