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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選一張裡登霍爾街雪景的聖誕卡。真怪,你說是不是?”

史邁利說,他也許只是想要選一張倫敦的雪景。託比到底在很多方面都保有一點外國習氣的。

“我覺得要保持聯絡,這樣未免太古怪了一些。過去總是送我一箱威士忌酒,非常準時。”傑裡皺起眉頭,喝了一口。“我倒不是在乎威士忌酒,”他迷惑地解釋,他的一生常常因為感到迷惑,而沒有遠景,“我要喝隨時可以買。只不過,我人既然在圈子外面,就會把什麼都看成是別有用意的,因此禮物也很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是在一年以前,精確地說,是在十二月。傑裡·威斯特貝說,布拉格的體育餐廳不是西方記者常去的地方。他們多半在“宇宙”或“國際”,低聲談話,聚集在一起,他們都很提心吊膽。傑裡常去的是體育餐廳,在贏了韃靼隊那場比賽後,傑裡帶守門員霍洛托克去了那裡,從此以後,傑裡與酒保就有了交情,他名叫斯坦尼斯拉夫斯,也叫斯坦。

“斯坦是個自由自在的人。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讓你覺得好像捷克仍是個自由的國家。”

他解釋道,餐廳主要是個酒吧。而在捷克,酒吧就是夜總會,而夜總會就是朗姆酒。史邁利附和說這令人糊塗。

與往常一樣,傑裡在那裡的時候總是豎著耳朵留心聽著,畢竟這是捷克,有一兩次他居然給託比帶回一些片言隻語回來,或者替他提供一些人的線索。

“即使聽到的不過是外幣交易、黑市之類的事,據託比說,都是有用的。一鱗半爪的加起來——反正託比是這樣說的。”

很對,史邁利同意,就是這樣。

“託比是‘貓頭鷹’,是不是?”

“當然。”

“你瞧,我原來是在羅埃·布蘭德手下工作。後來羅埃升了官,我就由託比領導。說實在的,有點令人不安,老是換人。乾杯。”

“你那次去以前已替託比工作多久了?”

“一兩年,不會更久。”

菜送上來時,他們停止了說話,酒杯又斟滿了。傑裡·威斯特貝的粗手把一瓶胡椒撒在選單上最辣的一道菜上,然後又在上面倒了一層猩紅的調味料。他說,這調味料是為了要吃起來更辣一些。“那是老廚師特地為我調製的,”他解釋道,“放在最下層的架子。”

他繼續說下去,那天晚上在斯坦的酒吧裡,有個頭髮剪得短短的小夥子,挽著一個漂亮的小姐。

“因此我想:小心點兒,傑裡,那是當兵的人剃的頭髮。對不對?”

“對。”史邁利附和他說,心裡想,在有些方面,傑裡自己也是“貓頭鷹”。

原來那小夥子是斯坦的侄子,因為能說英語,感到很得意:“你不知道有人因為能表現自己的外語本領,什麼都會告訴你。”他正在休假中,愛上了那個小姐,假期還有八天,人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包括傑裡在內。應該說,特別是傑裡,因為傑裡會付酒錢。

“我們大家都擠著坐在角落裡一張大桌子邊,有大學生,有漂亮的小姐,什麼人都有。老斯坦也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有個小夥子修好了一臺錄音機。大家都很自在,又是喝酒,又是喧鬧。”

傑裡解釋道,這喧鬧聲特別重要,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和那個小夥子搭訕,而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那小夥子坐在傑裡旁邊,從一開始就對他有好感。他的一隻胳膊摟著他的小姐,一隻胳膊搭在傑裡肩上。

“他那種小夥子碰到你身上是不會叫你起雞皮疙瘩的。我一般不喜歡被別人碰。希臘人喜歡那樣。我最恨那樣。”

史邁利笑著說他也最恨那樣。

“說來奇怪,那小姐有點像安恩,”傑裡回想道,“狡黠,懂得我的意思嗎?像嘉寶33一樣的眼睛,很性感。”因此就在大家唱歌、喝酒、玩著接吻遊戲的時候,那個小夥子問傑裡想不想知道關於吉姆·埃利斯的事件真相。

“我假裝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傑裡向史邁利解釋,“‘很想知道,’我說,‘吉姆·埃利斯是誰呀?’那個小夥子看我一眼,好像我是個傻瓜似的,他說,‘一個英國間諜。’你瞧,誰也沒有聽到我們說話,大家都在叫啊,喊啊,唱那些快活的歌兒。他的小姐倚在他的懷中,頭倚在他的肩上,但是她已半醉了,有些迷迷糊糊的,因此他就一個勁兒地和我說話,因為自己能說英語很得意,你懂嗎?”

“我懂。”史邁利說。

“‘英國間諜,’他對著我的耳朵直嚷,‘戰時和捷克游擊隊一起打過仗。到捷克來自稱哈耶克,被俄國秘密警察開槍打中了。’我聳一聳肩說,‘我這是第一次聽到,老兄。’不能操之過急,你懂嗎?什麼時候都不能操之過急,不然會把他們嚇跑的。”

“你說得一點也不錯。”史邁利衷心地表示同意,接著就耐心地招架有關安恩的一些問題,以及愛一個人、真心地一輩子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滋味的問題。

據傑裡·威斯特貝說,那個小夥子告訴他:“我是徵兵入伍的。我要是不入伍,就不能上大學。”十月間,他在布林諾附近的森林進行基本訓練演習。那邊森林一直有許多部隊駐紮在那裡,一到夏天有時整整一個月不對民眾開放。單調乏味的步兵操練原來規定要舉行兩個星期,但是到了第三天就無緣無故取消了,部隊奉令開拔回城。命令就是:馬上收拾回到營區。整個森林要在天黑以前撤空。

“馬上各種謠言就紛紛傳開了。”傑裡接著說,“有人說,季斯諾夫的彈道研究站被炸了。也有人說,訓練營的新兵發生叛變,開槍射殺俄國兵。布拉格又發生暴動,俄國人接管了政府,德國人打了進來,天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知道當兵的都是那樣的。不論在哪裡,當兵的都是一樣。謠言傳來傳去,沒有個完。”

談到當兵的,傑裡·威斯特貝又不免問起在軍中認識的一些朋友,也是史邁利有泛泛之交但後來淡忘了的一些人。最後他們又言歸正傳。

“他們就背起揹包,爬上卡車,只等開動了。剛走了半里路,忽然車隊又停住了,命令他們開到路邊,卡車都得倒退回到樹林裡,結果陷在泥裡,掉在溝裡,一片混亂。”

據威斯特貝說,原來是俄國人來了。他們從布林諾的方向開來,急急忙忙說著,凡是捷克的東西都得撤走,否則一切後果由你們自己負責的話。

“先是有一隊摩托車疾馳而來,揮舞著手電筒,開車的人向他們大聲嚷嚷。接著來了一輛參謀車,上面坐著穿便服的人,那個小夥子估計一共有六個人。後面是兩輛卡車的特別部隊,個個都全副武裝,臉上塗著迷彩,殺氣騰騰的。最後一輛卡車裝的都是追捕的警犬。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要上陣作戰的樣子。我沒有讓你厭煩吧,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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