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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姐仍在扶梯上。阿利森已不見了,但洗衣籃仍在那裡。暖氣機把阿斯特里德累得精疲力竭,他坐在旁邊看《太陽報》。綠借條上寫的是4343,他馬上找到了那份檔案,因為他早已認出來了。檔案封面是粉紅色的,和作證計劃一樣,而且也同樣翻舊了。他把綠借條夾在鐵夾子裡,穿過走道到對面,又看了一眼阿利森和那些小姐們,然後伸手拿作證計劃,把他手中的那份檔案很快地放在作證計劃的原處。

“彼得,我認為最重要的事情是”——這是史邁利的話——“不要留下空隙。因此我的建議是,你借閱一份厚度相當的檔案,我的意思是說外觀相當,然後把它放在空出來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吉勒姆說。

吉勒姆把檔案隨便拿在右手,封面朝裡,貼著身子一邊,回到了閱覽室,又坐到他的座位上。莎爾抬了一下眉毛,嘴裡說了些什麼。吉勒姆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順利,以為她問的就是這個,但是她招手叫他過去。一陣驚慌。把檔案帶著過去,還是留在桌上?我平時是怎麼辦的?他把它留在桌上。

“朱麗葉去買咖啡了,”莎爾輕聲說,“你要喝一杯嗎?”

吉勒姆在櫃檯上放了一先令。

他看了鍾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天呀,別看你他媽的表了!想一想卡米拉,想一想她開始上課,想一想你週末不去看望的姑姑阿姨,想一想阿爾溫會不會檢查你的袋子。想什麼都行,可別想時間。還得等十八分鐘。“彼得,假如你心中稍有顧慮,你就不用去。這並不是很重要。”說得好聽!當你的肚子裡有像是三十隻年輕蝴蝶在交配,你的襯衫裡汗如雨下的時候,你怎麼知道你有顧慮?他咬牙切齒說,他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

他開啟作證計劃檔案,想定下心來閱讀。

這份檔案不薄,但也不厚。像史邁利說的一樣,看上去很像是一份象徵性的檔案:第一部分只有一張紙條,說明原來的資料為什麼沒有收入。“附件一至八號在倫敦站。參看吉姆·埃利斯、吉姆·普萊多、弗拉傑米爾·哈耶克、山姆·科林斯、麥克斯·哈波特的個人檔案……”還有託姆·科布萊大叔等等。“欲看這些檔案,請詢問倫敦站站長或CC。”CC指的是圓場首長和他指定的一些老媽媽們。別看表,要看鐘,做算術,你這個傻瓜!八分鐘。偷前任的檔案,這事可真新鮮。而且,有吉姆這樣的人做你的前任,這事也很少有,他的秘書至今還在替他守靈,但從來不提他的名字。除了他的檔案裡的工作假名以外,吉勒姆所能找到他惟一存活的痕跡是他辦公室保險櫃後的網球拍,拍把上還烙有吉姆名字的縮寫。他把網球拍給愛倫看,愛倫是個硬心腸的老太太,範霍佛在她面前像個小學生那樣害怕,可是看了卻淚如雨下,她把球拍包起來,讓下一班的傳訊員送到管理組去,還親自寫了一封短簡給道爾芬,要求把它轉給他,“如果人力上辦得到的話。”你的鎖骨裡還留著兩顆捷克子彈,近來你的網球打得怎麼樣,吉姆?

還有八分鐘。

“如果你能辦到的話,”史邁利說,“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把你的汽車送到你家附近的車行裡去檢修一下。當然,要用你家裡的電話去約時間,但願託比正好在偷聽……”

但願!我的天!那麼也就聽到了我和卡米拉的談情說愛?還有八分鐘。

檔案裡其餘的資料似乎都是外交部的電報、捷克報紙的剪報、布拉格電臺廣播收聽記錄、關於被破獲間諜的安置就業政策檔案摘錄、向財政部提出的建議草案,以及阿勒萊恩事後把此次失敗諉過於老總的分析。喬治,你應該自己來。

吉勒姆心裡開始測量他的桌子與阿爾溫在打瞌睡的櫃檯旁邊後門的距離。他估計約有五步遠,於是決定找個戰術整備點。門邊兩步遠的地方有個像黃色大鋼琴的圖表櫃,裡面盡是一些各式各樣的參考資料:大地圖、過期的《名人錄》、以前的旅遊指南。他牙縫裡咬著一支鉛筆,收起作證計劃檔案,信步走到櫃前,挑了一本華沙電話簿,開始在一張紙上寫起名字來。我的手!他的心中有個聲音叫道:我的手抖得可以,你瞧這紙上寫的是什麼,我一定是喝醉了!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朱麗葉端著一個盤子進來,放了一杯咖啡在他桌上。他心不在焉地向她飛了一個吻。他又挑了一本電話簿,大概是波茲南的,放在剛才那一本旁邊。阿爾溫從門外進來時,他甚至沒有抬起頭來。

“電話,先生。”他輕聲說。

“去他媽的,”吉勒姆仍在查電話簿,“誰打來的?”

“外線,先生。那傢伙很粗暴。是車行的人,先生,關於你汽車的事。說他有壞訊息要告訴你。”阿爾溫說,臉上很高興。

吉勒姆雙手捧著作證計劃檔案,看來像是在和電話簿核對。他的背對著莎爾,他可以感到雙膝在褲管裡發抖。鉛筆仍咬在牙縫裡。阿爾溫先走,把彈簧門拉開等他出去,他一邊出門,一邊仍看著檔案,他心裡想,像個他媽的唱詩班學生。他等閃電忽然擊中他,等莎爾叫殺人哪,等哪個超級特務班恩老頭子突然復活,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感到好多了:阿爾溫是我的盟友,我信任他,我們是聯合起來反對道爾芬的,我可以動手了。彈簧門關上了,他走下四層臺階,阿爾溫又在那裡替他開啟電話間的門。電話間的門下半截是木板,上半截是玻璃。他拿起電話聽筒時,把檔案放在腳下,聽到孟德爾告訴他說,他需要安裝個新的變速箱,這東西可能要花近百英鎊。這話是他們想出來騙管理組的,或者不論哪個讀電話記錄的人,吉勒姆對答如流地說了一些該說的話,一直等到阿爾溫留神地聽著回到櫃檯後面。這辦法很靈,他心裡想,我真是幸運,這辦法居然很靈。他聽見自己在說:“那麼,你想辦法先去找一家大車行,看他們需要多久才有貨。你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嗎?”然後不耐煩地說:“等一等。”

他把門推開一半,歪著腦袋把話筒夾到頸後去,這樣這一部分對話就不會錄上。“阿爾溫,請你把我的袋遞給我一下,好不好?”

阿爾溫很熱心地送了過來,像足球賽場上的急救員一樣。“這樣行嗎,吉勒姆先生?要我幫你開啟嗎,先生?”

“扔在這裡就行了,謝謝你。”

袋子放在電話間門外地板上。他彎下身去,把它拉了進來,開啟拉鍊。袋子中間,就在他的一些襯衫和報紙中間,有三份假檔案,一份米黃色,一份綠色,一份粉紅色。他取出粉紅色的一份和他的地址電話錄,換了作證計劃放進去。他拉上拉鍊,站了起來,向孟德爾唸了一個電話號碼,這是個真的電話號碼。他掛了電話以後,把袋子還給阿爾溫,拿了那份假檔案進了閱覽室。他在圖表櫃前又逗留了一會兒,翻了翻另外兩本電話簿,然後拿著那份假檔案到檔案庫裡去。阿利森像在演滑稽戲一樣,一會兒推,一會兒拉那洗衣籃。

“彼得,你幫我一下怎麼樣,這給卡住了。”

“馬上就來。”

他從作證計劃那個小格里把四十三號檔案取出來,換了假檔案進去,然後把四十三號檔案放回到原處,從夾子中取回綠借條。謝天謝地,一切順利。他可以高聲大唱,謝天謝地,我真幸運。

他把綠借條交給莎爾,她簽了名,像往常那樣插在一個長釘座上,以後再核對。如果檔案在原處,她就把綠借條和複寫的那一份都銷燬,甚至連聰明過人的莎爾也不記得他曾經到四十四號小間去過。他正要到檔案庫去幫阿利森,轉身忽然與託比·伊斯特哈斯不友善的棕色目光不期而遇。

“彼得,”託比用他不太好的英語說,“我很抱歉要來打擾你,我們發生了一場小危機,潘西·阿勒萊恩想馬上跟你說句話。你現在能來嗎?那好極了。”在門口,阿爾溫讓他們出去時,他又用小人得意的煞有介事的口氣說:“實際上他想聽聽你的意見。他想跟你商量一下。”

吉勒姆在緊急之中忽然靈機一動,他轉身對阿爾溫說:“中午有傳訊員去布里克斯頓。請你打個電話給交通組,叫他們把我的那個袋子送去,可以嗎?”

“可以,先生,”阿爾溫說,“沒問題。請小心樓梯,先生。”

你還得為我祈禱,吉勒姆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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