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慣壞 (第2/7頁)
似乎是,想把自己那被他們摧毀得所剩無幾的自尊,死死捏在手中。
不能哭,決不能。
她這麼想著,卻哭得止也止不住,覺得丟人,匆匆說了“對不起”,想轉過身捂自己的臉去擦眼淚。
不能袒露脆弱。決不能。
還是在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面前。好丟人。
忽然,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捧住她被眼淚浸過一遍又一遍的臉頰。
她被迫抬頭,怔怔地對上他的眼睛。
瞳仁很黑,狹窄的雙眼皮,眼睫輕垂著,透著倦。
他站在她面前,手掌箍住她下頜,將她向前微微帶了一小步,她跟著跌撞過來,差點摔在她身上。
他掏出張絲綢手帕,不緊不慢地,開始替她擦眼淚。
“你知不知道,”他垂著眼,眼神淡漠,動作卻很溫柔,好看的薄唇牽起個很小的弧度,朝她微笑,“女人哭起來真的很討厭,讓人心煩。”
“……”
他看著她,明明姿態溫和優雅,語氣卻是冰涼,又笑著問,“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對嗎?”
“乖,不要哭了。”
她聽他這樣說,死死咬著唇,在他手掌心中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抽抽搭搭地掉著眼淚,如何也止不住。都顧不上去想會不會讓這樣一個陌生人感到厭惡。
他都說了很討厭了。
……好丟人。
遠處,弟弟也坐在一旁哭。他被玻璃劃破了胳膊,潔白的校服都被血浸溼了。傷得不輕。
可她沒錢送他去醫院。
一直以來,堅守住不輕易在任何人面前鬆懈的自尊心,在她當著他的面開始流眼淚時,就已潰不成軍。
她動了動唇,忽然抬起雙濡溼眼眸,直望著面前的男人,想裝出個十分可憐的模樣,乞憐地問:“……哥哥,你有錢嗎?”
他明顯愣了一瞬。
——那之後很久,她才明白,原來那時出現在他眼中的情緒,叫做輕蔑。
他不動聲色勾了下唇,把手帕塞給她。
他側頭虛攏住火光,點了支菸,吐了個菸圈。半晌看她自己把眼淚擦乾淨,才輕笑著問:“你想要多少?”
或許,他那時是想問——
要多少,才肯讓你媽媽離開我爸爸,滾出我們家。
但她那時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他故意把車停在附近,已在暗處不露聲色地觀察了她這個“那個女人的女兒”好一會兒了。
她小心翼翼看著他,放緩了聲調,用無比懇切的語氣說:“我弟弟,他流了很多血,要去醫院……可能要縫針……”
他皺了下眉,看著她。眼神透著冷。
“……我沒有錢。”她咬咬唇,望向被推得七歪八倒一片破碎狼藉的娃娃機和一旁跳腳的老闆,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今天,也沒有錢了……以後……”
她又抬頭,一雙閃著淚光的清澈眼睛看著他:“我會還你的!一定會——你、你叫什麼名字,電話——”
“沒關係,”他沒半點情緒地朝她微微一笑,再看她時,目光彷彿淬了冰,“以後,可以慢慢還。”
*
夢很長。
好像,還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
從夢境之中,跌跌撞撞地把疲憊的思緒拖出來,她朦朧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還躺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
下意識用手背試了試額頭。還很燙。
累得渾身發軟,四肢一丁點力氣都沒有,如同被浸泡在沸騰開的熱水之中,手腳都沒了知覺。
夜色在這間偌大的辦公室中飛速膨脹,像是浪潮席捲住她。
高樓林立的天鵝灣依舊華燈璀璨,透進來的細碎的光,細細描摹出坐在窗邊辦公椅裡的人的輪廓。
是個男人。
“……”
她一個人在這裡睡了很久,第一反應就是感到害怕,在沙發上不安分地動了一下,想坐起來。
一道低沉男聲穿透寂靜無邊的夜。
“醒了?”
她聽到是他,瞬間放鬆了警惕,又躺回去,頭痛欲裂。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他就坐在那裡,一手輕搭在辦公椅扶手,雙腿慵懶交疊,腳尖微揚。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