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爹的墓还在那边,你大可以去看!”
那人的目光逡巡两圈,嗤声,疾步至墓前,不敢置信地看了数遍……他情愿自己不识字,他希望那是渔民刻错了字。
可是,分毫不差。
慈父苏安之墓。
分毫不差……
终于,万千泪水奔涌而出,祈求和希冀尽数破灭。
苏安,他的师兄,死了。
一身血气被说来就来的狂风暴雨洗刷个干净,清川跪立在墓前,活像个丧家犬,长长久久,不知时辰。他的头发湿哒哒黏在衣服上,衣服上的血迹被洇染扩大。
白衣成了红衣,仙客没了仙骨。
清川无声地哭着,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仙长,风大雨大,先回我家里,暖暖身子吧?”
村民领着苏白来,苏白亲自为他披上蓑衣斗笠。
“你叫什麽名字?”清川接受了他的好意,侧头而去,哑声问道。
苏白默然。
村民赔笑道:“仙长莫怪,这孩子亲眼看见他爹爹走了,娘亲被人拐了,自那以後就不说话了。他叫苏白,白色的白。”
苏白。
简洁明了的名字,苏安和白昭之子,白白净净,澄澈淡泊。
真的是他。
清川为他施了避水术,为他遮了雨,而後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本事?”
苏白沉默许久,木讷点头。
苏白半人半魔的身份太敏感,清川又欲追查残害苏安白昭的幕後凶手,暂时不可回到浮仙门,不可现于世人面前。
清川索性传音宋无疆,告知大致情况,经此一别,归期不定。
于是宋无疆传了消息。
上仙失踪,在整个修仙界都是大事,上上下下皆慌了神。可他们不知,上仙隐匿在南方的小渔村,一待就是数年。
他看着苏白一点点长大,从及自己的膝盖,到及腰。
苏白这孩子其实很聪慧,也许是自小耳濡目染地看了苏安和白昭的能力,学起东西来极快——即便清川不善授人,言语严厉。
他像块石头,不大吭声,兀自挥着剑,指尖磨出泡来也不肯哼唧一下。
“怎麽这麽倔?”清川冷着脸,放下手中活,为其擦拭药酒。
苏白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又被死死拉了回来。
“疼就说话,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清川的力道大极了,不容拒绝,他再一擡头,眼神凌厉转为愣神,“嗯?你说什麽?”
“疼。”苏白撇撇嘴,扭过头。
清川怔然,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好孩子应该给个奖赏,今日我心情尚可,给你三个许愿的机会。”
半晌後。
“一愿,寻得娘亲,替爹爹报仇。”
“二愿,学有所成,护卫世人。”
“三愿呢?”清川见其半天未开口,没忍住问道。
“三愿……”苏白不想一呛,到嘴的称呼磕巴了,“师父……父。”
海风吹着,海浪袭着。
他们在这个万物波动的世界里僵持着,格格不入。
其实清川从来没敢想过收徒之事,一是辈分使然,二是他是抱以歉意在教授苏白生存之法,未曾想……
“你叫我什麽?”
“师父。”
“为什麽叫我师父?”
“爹爹说,教人本事的人就是师父。”苏白许久未说话了,说话慢悠悠的,腔调也有些奇怪,“所以,三愿,拜您为师。”
数年来,清川的脸上总算有了彻彻底底的笑。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
“叫原先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