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畫師升職手札(十四) (第1/3頁)
謝嫣心疼葉之儀入骨, 他一人在宮中踽踽獨行多年,父母兄弟皆被顧棠流放至邊疆,他做畫師數年, 就與他們分別了數年。
他自雲端跌落至泥濘中, 從京城久負盛名的御史大夫三公子,一夜之間淪為罪臣之子,顧棠一旨宣他入宮, 他便被束縛一生。
牆倒眾人推, 昔日擁護御史大夫的官員為了明哲保身,紛紛落井下石。
無數無中生有的罪責,不管是誰的手筆,不管有沒有善終, 藉著顧棠整治朝堂的東風,他們一股腦全部推給葉家。
顧棠惜才之餘,又憂心葉氏捲土重來, 便賜葉之儀做宮廷御用的畫師。
葉之儀整日整夜縮在畫院裡, 與前朝重臣毫無往來, 再無顛覆朝綱的機會,此舉足以叫猜忌多疑的顧棠徹底放心。
如今的葉之儀,就如同一隻被人生生剪去雙翼的蒼鷹, 顧棠將其禁錮在皇城這座牢籠裡, 卻任由姚氏算計羞辱他。
謝嫣口中的“駙馬”二字,如靜謐深夜裡驟然炸開的驚雷,驚起滿殿一片譁然之聲。
葉之儀身軀微不可察一晃, 雲淡風輕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波紋。
他垂於身側的雙手慢慢攥緊,指節處透著青白。
他仰面循著謝嫣所在之處投眼過來,渙散的眼瞳緊縮幾下,落在她身側。
他翕動著嘴唇,散亂的髮絲滑至胸口,在鬢髮的遮掩下,他朝她悄悄吐出幾個模糊的口形。
“不要救我。”
一朝長公主尚未及笄,在後宮諸人面前公然定下駙馬,即便她與葉之儀清清白白,但在外人面前即是私相授受,少不得被參奏幾本上去。
索性在場的都是后妃,並無朝中大臣,既叫人做了見證,又免去口誅筆伐,算是將所有災禍的可能降至最低。
原世界的顧泠嫣被樓庭毀掉名聲,姚太后和姚皇后逼她下嫁,以全皇室聲譽。為不叫張太后操心,顧泠嫣謊稱自己是真心愛慕樓庭,與他行了夫妻之禮。
謝嫣今日借姚歡的計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倒要看看景陽還能如何阻止。
景陽最先反應過來,她從樓蔓身旁挪開沉重步伐,鑲嵌東珠的軟底宮錦繡鞋向著謝嫣一寸寸靠近,待行至她面前,她突然高高揚起手腕。
景陽腕骨上戴著的赤金石榴手鐲閃出浩浩金光,在宮燈下十分晃眼,灼得謝嫣眼睛生疼。
她被那金光刺得伸出手遮擋,景陽蓄勢待發的耳光如急墜的燕子,沉沉對著謝嫣嘴角落下來。
謝嫣預感她會突然發難,微微向後傾去。
景陽一掌落了空,她掌心不慎打到靠椅的雕花扶手上,扶手上凹凸不平的花紋硌得她疼痛難忍,“嘶”地一聲擰起眉頭。
她急紅了眼,側頭瞪著謝嫣,兇狠眸子裡染上濃烈殺意:“靖安!本宮要殺了你!”
張太后接過宮人新奉上來的茶盞,哂笑著抿了一口,她坐直了身子,俯視儀容全失的景陽,對身後喝道:“孫嬤嬤,給哀家狠狠掌景陽的嘴!景陽不思悔改以下犯上,西太后不治,哀家來治!”
孫嬤嬤跟隨張太后多年,見識過張太后脾氣,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宮裡除了見顧棠還需謹慎以外,對待其餘雜碎一旦手軟,就是打殺她們東福宮的威風。
眼看孫嬤嬤的巴掌就要扇到景陽嘴邊,姚太后憋了許久的怒氣終是決堤。
“放肆!靖安身為長公主,不知羞恥與野男人私通,敗壞皇室名聲、有辱聖聽!該被責罰的應是她!”
姚太后揉著額角穴位,高聲問姚歡:“皇后,後宮女子不守婦道該當如何”
姚歡眼角紋路若隱若現,她恭順回道:“回母后的話,按照靖安長公主眼下的程度,論罪當打入冷宮。”
謝嫣有備而來,她不是能任她們縱情拿捏的軟柿子,若非先帝餘威和張氏勢力不容小覷,西壽宮能壓得她們東福宮翻不了身。
謝嫣掰開景陽死死掐住她的手背的指頭,手背被她狠狠掐過,上頭起了一層觸目驚心的紅痕。
她從貴妃靠椅裡起身,慢慢跪下。
這架勢倒像是認罪,張太后立刻要拽謝嫣起來:“嫣嫣你這是做什麼你沒做錯,憑什麼給她們下跪!”
她環視一圈殿中在場的嬪妃,有顧棠尚是皇子就伺候的側妃,有他前幾年封下的,還有他去年殿選納入後宮的新秀。
她們的目光皆停駐在謝嫣臉上,或是嘲諷、或是同情、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
後宮哪個妃子的養的鳥雀走失,都能成為嚼舌根的話頭,何況今日被她們撞上這一出大戲。
寵妃夜入臣子居所,還牽扯到嫡長公主,怎麼瞧都是驚世駭俗的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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