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宋玉直感到一股熟悉的氣場壓來，讓她渾身好不自在，扭了扭身子躲閃她的視線，然而只是徒勞無功，只好抬頭咧開嘴衝她覥臉道“婉兒，我就是跟我娘玩玩兒，你別當真。”

上官婉兒仍是一語不，默默的盯住她，宋玉大感頭痛，死咬著不鬆口，絕不告訴她自己的盤算，若自己不是小太平就好了，便犯不著用這麼幼稚的辦法。

隨著內侍的高聲唱諾，武則天一行人轉入殿中，趴滿地的宮人們連連讓到一旁。武則天急匆匆的走著，後面跟著小跑氣喘的韋如芳，衝外跪著的一地人，低著頭都屏住呼吸，恨不得腦後長了眼。

宋玉忙一竄而起，拿住那條掛好的白綾，踩著榻沿作勢要去套，挑簾子的聲音傳來，便側轉身去，不時的埋轉著眼珠子偷偷的張望。

武則天走到了近前，宋玉撇著頭不去看她，微微仰起腦袋作的彷彿傲氣的很。

武則天掃視四周道“太平，你過來！”宋玉卻把頭仰得更高了。

武則天面色一沉，看了看一旁淡然望著宋玉的上官婉兒，側過身去，目光凌厲一掃，韋如芳以為被覺了什麼，“譁”的匍匐在地，身體不由得瑟瑟抖。

武則天默默的望著她的反應，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很快掩飾住，“婉兒，去叫人把這兒收拾收拾了，大唐公主的寢宮豈能這般難看？她想怎麼弄就怎麼著吧。”忽然又提高聲線道“趙德順！去叫內侍省來，把這兒東西都給換了新的，讓咱們的公主殿下每天都有得拆。咱們走吧！”

說罷，武則天竟然頭也不回，就那麼走了。

“你！回來！”宋玉終於忍不住了，戲還沒演完，怎麼能就這麼收場？放掉手裡的白練，嘟著嘴道“我……我弄著玩兒的……我就是想你了，我想你了。”

武則天迴轉身來望著她，聽她說道“自從婉兒來了，你就不大來看我了，老是問婉兒我的情況，你怎麼不直接來看我呢？我知道婉兒要幫你看奏章，你只是順道問問她我怎麼樣的對不對？那是不是以後我有了尚儀，你便連來也不來了？我也可以幫你讀奏章，我也可以去中宮殿。”

宋玉說的委委屈屈，像極了缺了母愛的孩子，說到後頭，竟還有些情真意切，竟還紅了眼圈。

上官婉兒渾身一震，雖然和太平相處的時間不及韋如芳多，但對這個公主的心思還是很瞭解的。太平是斷然不會單純因天后不來看她這樣委屈，聽了這番話，恍然明白了她何故要這麼做，又有些不大確信，直覺大是震撼，一雙眼眸在她身上不願離開。

武則天靜靜地看著自己女兒很久，眼眶居然有了些溼潤，宋玉趁機張開手臂道“抱我。”武則天隨即走了上去，摟住了她。

“娘，我悶得慌！”被武則天抱住的這一刻，宋玉有了一種久違的享受母愛的感覺，緊緊摟住武則天的脖子不肯撒手。

“有婉兒陪你，你還悶著麼？你不喜歡她？”

“不是，不是，我喜歡婉兒，但那不一樣的，我就是想你了，才悶得慌。”宋玉搖著頭，輕咬下唇，竟然對武則天的懷抱起了貪念。

武則天莞爾一笑，“那你也不該這樣折騰人呀，芳兒一會兒不難收拾麼？”

宋玉衝韋如芳吐了吐舌頭，韋如芳鬆了口氣，自然聽得出來天后這是不會怪罪他們了。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太平，我跟你說說話兒。”武則天放離她，吩咐眾人都退下，又向上官婉兒道“婉兒，你也下去。”

一屋子的宮人如蒙皇恩大赦，紛紛起身躬身退避，上官婉兒一愣，猜到了天后這是看穿了太平的把戲，頗為擔憂得看了一眼宋玉，這才也退了出去。

“太平，你今日又胡鬧了，要怎麼罰啊？”武則天似笑非笑的說著坐到榻邊，目光彷彿能洞察一切。

宋玉害怕她看破，那還不如說老實話為妙，便跪坐在榻上承認道“我是故意的，我聽說你因為婉兒忘了替我去挑人就怪她，我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沒有當真。”

“嘖——你怎麼老是覺著我是在怪責婉兒呢？”武則天啞然失笑，伸手愛憐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是麼？”宋玉被她這動作呆愣了一下，倍覺親切溫暖，但嘴上還硬撐著。

“你是因為這個？”武則天微微一怔，目光隱含探究。

“娘——我只是想你能多看看我，你總是問婉兒、問韋姐姐，那成什麼了？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又不是被你監視的人。”宋玉有點害怕武則天查知自己對婉兒的不同，挪近她挽住她的手臂，嘟著嘴故作不滿的說道。

“喲，還會用監視這個詞了，學得倒是挺快。”武則天含笑說著，側低著頭輕輕拂開她遮住臉龐的幾縷絲。

“我學得可多了，不比婉兒差。”宋玉挺直上身，自傲的說道，若能因此抱住老媽大腿，憑自己的先知幫老媽上位，就可以積累政治資本，將來武則天死了，她也有繼續保護婉兒的能力。雖說想得太遠，但前世的錯誤不能再犯，這一世她不想再被婉兒保護。

武則天不知她所思，饒有興趣的問道“是麼？即然如此，那你還這般幼稚？”

宋玉被反說把臉憋得通紅，囁嚅道“以後不會了。”說實在的，面對武則天，她仍是敬畏多於親愛。縱然武則天把自己當作親生女兒太平，對自己溺愛有加，宋玉也是無法將她完全當作一個母親。

“太平，你不小了，應該懂些道理。娘替你安排尚儀侍奉，並非因此是要人盯著你。這個人不僅要照顧你的生活起居，還要陪伴你一生，將來終有一日你會長大，會扔掉父母這根柺杖，你要面對的事情會有許多，難題也有許多。這個人呀，會替代娘去照顧你，也會成為你最忠誠的朋友，你不能跟別人說的話可以跟她講，遇上了難事她也會幫你解決。這個人很重要，娘不能馬虎。”武則天說著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頭，雖想多留寶貝女兒幾年，但終有一天她會成婚，會離開自己，心下不捨萬分，目含無限慈愛。

“即然這個人這麼重要，那為何你要婉兒去挑？婉兒跟我才一般大，萬一選錯人了怎麼辦？”武則天的話宋玉當然懂得，但她的目的便是想趁機藉此不讓婉兒來插手此事。

“唔......”武則天也不知解釋了太平會不會理解，猶豫半晌，才開口說道“婉兒挑的人娘會檢視的，娘也想透過這事鍛鍊一下婉兒，你能明白嗎？”

原來是這樣，可宋玉卻不願意了，這不明擺著武則天早有如意算盤，果然是在一開始讓婉兒做自己侍讀就想要培養婉兒了，這老媽果然是在玩養成啊。

“那別挑人了，我喜歡婉兒，讓婉兒做我的尚儀侍奉吧。”宋玉目光灼灼，帶了不讓她反駁的語氣，心裡不斷祈求著說許了吧。

豈料武則天面色一沉道“胡鬧！婉兒不能做這個位置！”

“為什麼？”宋玉心知自己的祈禱只是在白日做夢，仍然不甘心的叫道。

武則天見她略微激烈的反應，心中一軟，扶著她的後背緩緩說道“婉兒天資高絕，才華橫溢，要她做六局女官，那是大材小用。你即然喜歡婉兒，那總不想婉兒將來一輩子跟那些宮婢一樣吧？”

明知武則天不會答應，也明知武則天的話是對的，而且也正是自己的看法，宋玉心裡面止不住還是難受得很，這意味著有朝一日她終究會和婉兒分開，永遠也只能默默的望著她。

“我......我知道了，娘，你別說了......”武則天的話裡話外，都透露著已對婉兒未來的不容更改。這一世婉兒不再只是自己的，她會在武則天身邊，成就那個歷史上的巾幗宰相，也很有可能會成就婉曌。

武則天掌握著全天下，甚至如李賢所言，他們的母親操控了所有人的命運。宋玉心知自己改變不了什麼，不想再聽到任何武則天關於婉兒的說話。

“好了，別傷心了，婉兒現在不是還在嗎？這樣吧，反正也快新年了，此事明年再辦也不急。娘會替你挑一個像婉兒那樣的女孩子，直到讓你滿意好嗎？”武則天見她沉默不語，面露憂愁，憐愛不已，心裡跟軟化了似的，哪裡肯見她這麼憂愁的模樣，她可不願這寶貝女兒因為這事不開心。

然而宋玉卻更加的揪心，像婉兒那樣的女孩子？對於她，天底下，就只有一個婉兒，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可武則天能這麼退讓，可見她是有多麼的溺愛自己，有個疼愛自己的老媽，有婉兒，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嗎？

“娘，我愛你。”宋玉傾身摟住她的脖子，埋在她懷裡，默默的流下複雜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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