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的风卷着尘埃,在聚光灯下形成几道斜斜的光束。当那个戴棒球帽的身影站起时,光束恰好切割过他的侧脸,在新闻发布会的背景板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王刚缓缓摘下棒球帽,露出棱角分明却带着几分疲惫的面容。全场记者的目光如潮水般瞬间汇聚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如同细密的蛛网,迅速在会场蔓延开来。
主席台上的刘龙城、罗军等人,更是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刘龙城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杯中的茶水泛起细密的涟漪;罗军警服下的拳头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潘治平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罗市长刚刚对案件调查的介绍虽然听起来很详细,但是如果没有关键证据的支撑,再完美的语言也会沦为苍白的说辞。”王刚踮起脚尖,身体前倾,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会场精心营造的和谐假象,“我们这么多记者,今天是来听真相的,不是来看精心编排的表演。”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后排的记者们纷纷起身,有的甚至小跑着冲到前排,将镜头对准王刚,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潘治平的手指死死按住话筒开关,指节泛白,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发出怎样的回应。他猛地转头看向场外的刘国梁,却发现这位省。委来的“救火队长”正不紧不慢地整理面前的文件,仿佛早有预料。
这时候,潘治平才恍然大悟,原来刘国梁之前说的“会有人提问”指的就是王刚,眼前这一切都是刘国梁事先安排好的。
就在潘治平六神无主、进退两难之时,刘龙城率先打开麦克风,态度平和地说道,“王记者的话我不敢苟同。我们东川市。委主动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煤矿爆炸案的调查结果,这本身就代表我们主动接受社会监督的态度。至于新闻发布会的组织流程,我们也是按照国际通行的规范进行的,新闻发布的内容也是应公开尽公开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刚毫不畏惧地仰起头,眼神中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向场外漂移,“能不能请罗军副市长把案件的关键证据给大家看一下?这样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免得猜来猜去。”
“王刚,你不要得寸进尺!”潘治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突然发难,满脸怒容,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之前你那篇颠倒黑白、抹黑东川的新闻报道,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
“治平同志,不要激。动,注意你的态度。”刘龙城脸色一沉,赶忙打断了潘治平的话。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罗军,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罗军同志,王记者提的要求咱们能不能满足?”
罗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警服的领口上。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打开麦克风,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为难,“王记者您好!首先,感谢你对案件调查工作的高度关。注。”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但是,你提到的案件关键证据,可能会涉及到工作秘密,有些内容确实不适合在公开场合展示。”?
“那就把能展示的都拿出来看看!”王刚寸步不让,向前跨出一步,眼神坚定而锐利,话里话外满是逼迫的意味,“总不能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会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主席台上的回应,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罗军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警服衬衫后背已洇出深色汗渍,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眼珠转了一下,马上勾起脖子跟刘龙城耳语起来。潘治平见状也立刻站起身靠了过来。
片刻之后,潘治平回到座位上,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各位,针对王记者的要求,情况较为特殊,我们决定召开一个临时会议进行研判。为确保新闻发布会的严谨性,现在暂时休会,请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我们将播放东川市经济社会发展宣传片,请大家观看。”
会场内顿时响起一阵搔动,记者们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王刚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他看着罗军等人匆匆走向后台会议室,心中暗自思忖,“这场戏,总算要进入高。潮了。”
后台会议室里,刘龙城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松了松领带,慢慢地点起一根烟,轻声问道,“罗军,都准备好了吗?”
罗军的脸色已经明显不像刚刚那样难看,甚至还有一些得意,他看了看旁边的刘国梁说道,“放心吧书记,国梁主任这个总导演都安排好了,咱们这些演员只要跟着节奏走就行了。”
刘国梁笑了笑,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罗市长,咱们这可不是什么表演,这叫留下悬念!”
刘龙城轻轻地吐了一个烟圈,笑着对刘国梁说道,“国梁啊,你可真是神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川东时报那个捣乱的记者为我所用,这招棋真是神来之笔啊。”
“书记,详细的情况容后再报告,现在我只能告诉您,我的背后的确有高人!”刘国梁腼腆一笑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等会儿就是最后一哆嗦了,必须圆满收官。”
看着刘龙城满意的表情,刘国梁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冯天明这次的一箭双雕之计,才是真正的神来之笔,既帮刘龙城解了燃眉之急,又把刘国梁推到了刘龙城的心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