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夜色深沉。
一个裹着黑色大氅的人,通过层层阻隔,踏入天?牢,站到了?形容憔悴的贺问舟面前,贺问舟身上的伤没有好好处理,已经溃烂流脓,整个人发着高烧,昏昏沉沉的。
周贤妃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牢里的身影,恨声道:“你?为何杀死我儿?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贺问舟沉默良久,似是才?反应过来,嘶声道:“娘娘丧子之痛,我能理解,但我也是受人所迫。”他迎上周贤妃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是姬清,他以我妹妹贺文欣的命为要挟,要我杀的岳王,我妹妹没有失踪,她因帮助哥舒烨驰绑架姬清,落入陆景深手里,受尽折辱,我怎么能忍心不救她?”
他说的这些真?假参半,贺文欣到底去哪了?,怎么样了?,哪怕就像陆景深说的,去西厥了?,但那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巧合凑到一起,足以令周贤妃信服。
“姬清为何要这么做?如?此?对他有何好处?”周贤妃恨恨盯着贺问舟,蓄留得长?而锋锐的指甲掐入掌心,几乎要陷入肉里。
贺问舟嗤道:“唯有岳王死了?,皇上才?会扶持他不是吗?”
原来如?此?,她想?到了?皇上对姬清的态度,这次南下赈灾后来也是姬清去的,如?今回朝赞誉一片,百姓甚至送了?万民衣。
这时候,贺振扒着牢门,疯狂喊叫:“娘娘,贤妃娘娘啊……让老臣面见陛下,求求贤妃娘娘,老臣有话要说……”
由于今日面圣的时候内阁大臣都在场,一日之内,昭王南下的功绩便已经传开?了?。
这些原本都该是放儿的,赞誉是放儿的,万民衣是放儿的,功绩也该是放儿的,但是统统都被姬清抢走了?……
而她的放儿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
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让周贤妃恨不得择人而噬。
周贤妃根本没有理会叫嚣不停的贺振,她眼中?藏着怨毒,步履蹒跚,魂不守舍地一步一步走出天?牢。
牢门外,姬睿自阴影中?走出。
贺问舟扑到近前,双手抓住牢门,咬牙道:“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做了?,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姬睿蹙眉退了?一步,不耐道:“等着吧,孤会找个死囚换你?出去。”
贺问舟显然不是个傻的,他审视了?姬睿一番,试探道:“你?骗我,明日就问斩,今夜不换就没机会了?。”
“孤的话已经放在这儿了?,你?爱信不信。”
“太子殿下,那我呢?何时换我出去?”贺振扑到牢门前,急忙问道。
“靖安侯不是已经把贺世子逐出家门了??这时候跟他一起出去凑什么热闹?”
贺振连忙解释,“那只是一时气话,老臣就这一个儿子,怎么会逐他出家门呢?”
姬睿玩味一笑,“哦?既然如?此?,那你?们父子二人商量吧,死囚只有一个。”
“太子殿下,死囚在哪里?明日就要问斩了?,现在不赶紧换可?来不及了?,老臣养育他十几年,他也是时候该还恩了?。”
贺问舟抬头看着相处十几年的父亲,头一次觉得他很陌生,眼里透着凉薄的寒意。
“怎么?贺侯爷不相信孤?”
贺振连忙赔罪,“老臣不敢,只是时间紧迫,太子殿下……”
姬睿冷笑一声,“等着吧。”
然后他不再理会贺问舟和贺振的叫嚣,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姬睿,你?骗我!你?也不会有好报……”贺问舟嘶吼的声音,渐渐隐没于黑暗中?。
姬睿走出天?牢,一路随侍的小内侍大着胆子问道:“太子殿下要安排救下那贺问舟吗?”
姬睿嗤笑一声,“孤为何要多此?一举?贺问舟唯有死了?,才?能更让周时韵相信。不是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孤真?好奇,周时韵那个头脑聪明的疯女人,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姬清?
“当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空寂的黑夜里,飘荡着姬睿瘆人的笑声。
翌日午时,贺问舟和贺振二人还是被斩首了?,无论他们如?何不甘,死前如?何怒骂太子,怒骂皇上,还是逃不脱身首异处的结局。
他们骂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自然也不敢有人提起。
昔日里风光无限的靖安侯府,自贺文欣私通那日之后一蹶不振,如?今彻底淹没在历史洪流里,成了?过往云烟。
令人唏嘘。
……
将?军府里,姬清和陆景深一连几日未曾上朝。皇上这次没提任何封赏,目的就是在警告两?人谨守身份,别做多余的事,是以两?人干脆直接告了?病假,安安心心在府里养伤。
季榛榛靠在姬清胳膊上,听着姬清讲故事,突然问道:“姬清哥哥,你?说有个小宝宝要来我们家,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榛榛喜欢小宝宝吗?”
季榛榛拉着他的袖子,催道:“当然喜欢啦,我要哄小宝宝睡觉,还要喂小宝宝吃饭,姬清哥哥,你?快催一催,让小宝宝快点来。”
姬清笑道:“好,但是小宝宝很小,还不会说话,也不能陪你?玩。”
“有多小啊?”季榛榛天?真?的问道。
姬清扫了?一眼旁边的枕头,笑道:“就像这个引枕那么大吧。”
季榛榛兴奋地抱起引枕比划了?一下,“好小啊,这么小,一定很可?爱。”
在季榛榛日以继夜的盼望下,奶娘抱着宝宝在两?名虔州衙役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