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捂着一侧脑袋,并不问她是怎么了。她慢慢坐起来,犹豫了一瞬,借着慧露的手站起来,理了衣襟,在外头领进来一个和慧露慧棉身形差不多的宫女。
王熙鸾道:“你和她换了衣裳首饰罢,发式不一样,只得看能不能混过去了。”
那宫女还迷糊着,接了女史的眼神,手上动作却不慢,三两下把外头衣裳脱了,和慧棉换过。女史和慧露帮她二人把首饰戴好。
“去罢。”王熙鸾道,又和女史说,“烦女史再回避一次。”
女史半个字也不多说,和那宫女出去了。
王熙鸾弯腰,把一条腿上藏着的短刀解下来,又把右臂上的长匕首和两个暗器同短
刀一起塞给慧露。
帮慧露藏好这些兵器,王熙鸾笑笑:“走罢,咱们回去。”
王熙鸾回到凤藻宫正殿时,已是酉初过了一刻钟,而今年算出宫宴结束的吉时正是酉初一刻。
慧露和那个宫女低着头,回到外眷们带的丫环该在的地方儿立好,王熙鸾随女史回到席上,轻轻呼口气,笑道:“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儿。”
南安太妃本还怕她赶不及行礼,此时见她卡着时间回来了,一面终于放了心,一面又觉得她在这等关头要去净房,终究还是不懂事儿,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南安太妃只摇头笑道:“再略晚一会儿,我看你怎么办。”
王熙鸾笑着撒娇:“都是托您的福。”
南安太妃不好再说,笑笑便罢了。
但酉初一刻过去了足有半刻钟,也不见上首皇后命诸人各自归家,南安太妃终于觉得不对。
她离王妃们席上不远,便见忠诚郡王妃给忠勇亲王妃使了好几个眼神,忠勇亲王妃分明看见了却装看不见。
到了这时候,不仅南安太妃发现了不对,殿内诸诰命女眷,只要略知道些朝堂风向的,也都品出了异样。
殿内将要静到极致,偏是没有主子发话,歌舞丝竹并不敢停。
忠诚郡王妃见忠勇亲王妃总不接她的意思,再看时辰即将到酉初二刻,她再不说话,万一被别人抢去,便失了这一名声,只得自己起身,笑行了个礼,问:“母后,时辰都过
去了,您看今日是不是……”
面目慈和了一整日的皇后这时终于露出一个冷笑,她:“怎么,老三家的,是你不愿意多陪长辈一刻,还是你知道诸位夫人不愿意在宫内多留一会儿?”
皇后和太子真的要动手了!
凤藻宫内所有的人心内想的差不多都是这一句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是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还是嫡母和庶子媳妇,忠诚郡王妃不能和皇后硬顶,便低头道:“母后误会儿臣了。请母后恕罪,儿臣的意思是,宫宴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母后母仪天下,统御六宫,儿臣是怕母后忘了宫宴时辰,反叫那等小人平白说些闲话。再扰了母后的安宁。”
皇后不怒反笑:“只要你和老三不说本宫的闲话,本宫自然无事。”
乐师的琴弦断了,弹在琴面上,余音悠长。吹笛的吹出一个尖锐的破音。
大殿中央的十余名舞女伏在地上发抖。
从南安太妃起,宫外诰命女眷皆起身拜下。
诸公主、郡主、并文贵妃、忠礼郡王妃等妃嫔皇亲也尽皆拜倒。只有戚贵妃和忠诚郡王妃婆媳,一个端坐,一个昂首站立。
还有忠勇亲王妃,表情木然,垂手低头,仍坐在椅子上。
“皇后娘娘何需动此大怒。”戚贵妃欲端起一杯酒来喝,但她手指抖到抓不稳酒杯,一瞬之后便又放下。
皇后斜瞥了戚贵妃一眼,却不接戚贵妃的话,只问忠勇亲王妃:“老二家的,
现在这等局面,你怎么看?”
她一摆手,有女官捧着一杯酒,缓缓行至忠勇亲王妃面前。
忠勇亲王妃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她慢慢站起来,手指伸到酒杯前,却不知怎么,看向了下首席边的靖宁县主。
这小小的小姑娘……
若她的孩子们都能留住,也该长这么大了……
王熙鸾感受到忠勇亲王妃的目光,抬头看时,她已经把酒杯送到嘴边了。
别!!!
王熙鸾的理智告诉她,现下仪鸾卫和禁卫军谁都没到,且还不知皇后有多少底牌,她不能这时候主动站出来成为皇后的靶子。
她首先要保全自己,之下最要紧的是保住文贵妃和忠礼郡王妃的性命。
但她的身体却似不顾她的想法,要站起来。
王熙鸾的脚尖抵住地毯,手已经离开了裙角。
可在她起来之前,一个声音先她一步,在殿内响起。
“皇后娘娘,妾身敢问,您如此行事,是圣上之命,还是您自作主张?”
王熙鸾扭头看去,看见刑部霍侍郎夫人——便是林如海任山东布政使时,时任山东按察使的霍按察使陈夫人——正一步步往前走。
她神色坚定,身上有一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势,她说:“皇后娘娘,您这可是谋反之罪!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