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心跳得飞快。
“众卿可还有什么要问定安侯的?”
圣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顺天府尹毛奇硬着头皮又开了口:“圣上,臣还有话想问。”
圣上声音带了几分不耐:“问。”
毛奇暗吸口气,转向王子腾,问:“定安侯说是因知晓贾将军对圣上和大周的忠心,才极力举荐贾将军。确实,众人皆知贾将军与定安侯之爱女早有婚约,贾将军几敬定安侯如亲父一般。但定安侯除是贾将军岳父外,府上还有两位亲子和一位从小养大的亲侄。定安侯为何不曾举荐自家子侄,偏举荐贾将军一个未成婚的女婿?难道定安侯是认为,府中子侄对圣上和大周的忠心不如贾将军!”
这些话可称得上一句诛心!
毛奇问完,露在纱布外的额头不觉已成了紫红色,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怕的。
殿内众臣听后也无不惊诧,连四皇子眼中都流露出些许不解。
毛奇为何定要阻拦贾将军暂代九门提督?
殿内寂静,远处的屏风内,圣上并不说话,似也在等着王子腾回答。
内中户部柳侍郎是王子腾的亲家,他看毛奇咄咄逼人,问出这等阴损不留余地的话,又见圣上是这等态度,知若王子腾答得不好,怕会失了圣上的信任。
他才要开口,却见王子腾眼神中并无怒气,反而是平静中带着笑意。
柳侍郎便默默把话存在心里,看王子腾如何反驳。
“毛大人问完了?若还有什么疑虑,请一并问了便是。”王子腾和毛奇确认。
毛奇撑着道:“下官只余这一个问题想请定安侯解答。”
“那就好。”王子腾说完这句,转向屏风对圣上抱拳行礼,“圣上,臣只举荐了贾将军而未提家中子侄,并非因自认王家对圣上的忠心不如荣国公府,而是因贾将军确实比臣家中子侄适合暂代九门提督之职!”
“臣之长子王佑,今年才满弱冠,虽身有指挥佥事之衔,但因前岁冬日在三泉关替臣挡箭,身受重伤,仍未痊愈。圣上垂怜,赐邱院判诊治,还赐下许多药材,仍足用了几个月才从鬼门关将他拉回来。”说着,王子腾的声音带了些哽咽的意思。
毛奇
也想起来这回事了,眼神立时灰了下去,额头上的红色转为隐隐发青。
但他话已问出,现在想拦着王子腾也晚了。
王子腾略停一瞬,收了哽咽,继续道:“如今他才得了邱院判的话捡起拳脚,连上马都难,臣就是再想让他替圣上尽忠,也不敢此时对圣上举荐他,否则误了朝中大事,臣怎对得起圣上!”
听到这里,柳侍郎彻底放下心,看一眼毛奇,便专心等王子腾再怎么说。
四皇子心内发笑。定安侯果然是个老狐狸,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怎肯轻易对圣上开口?毛奇急着为太子办事,失于冷静了。
说完王佑,王子腾接着往下说:“臣之次子王佩,更是今年才十七岁。前岁他也跟臣在边关迎敌过,如今也在京营里有六品之职,听命每日在京中巡逻。才刚李大人还怕京营中人对贾将军不服,若真叫他一个六品百户代臣之职,不说更难服众,便是臣脸皮再厚也不敢和圣上提起。”
众臣都会心一笑。
王子腾又叹道:“还有臣家中侄子王仁,今年才十六岁,从未有过寸功,也未有一官半职,比臣之次子更不如了。臣又教子无方,家里子侄都是不大读书的,贾将军能两日便想出应对时疫之法,他们连医书都没翻过两页。不过臣便是个粗人,也不求他们能有多大成就,只求他们将来能尽力为圣上尽忠效力,便不算白来一世了。”
说到
最后一句时,王子腾话音十分感慨。
“王爱卿之忠心朕从未疑过。”
圣上终于开了口:“从大周开国起,王家便是满门忠良。朕记得二十年前,王爱卿之父为国守边,战死沙场。如今王爱卿之子也为保疆卫国身受重伤。若王爱卿还对朕不忠,这满朝可还有忠心之人?”
毛奇浑身发抖,跪在地上,颤声辩道:“圣上,微臣……微臣……”
“毛奇,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圣上怒道。
“微臣……微臣……”毛奇已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时疫未平,你身为顺天府尹,不想着如何为国效力,反耍奸使滑不干正事,朕都知道!”
圣上喝命:“毛奇疏忽职守,贬为通判!顺天府尹一职由洪陈接任!”
毛奇眼泪流在石砖上,透过自己的眼泪,他看到了他狼狈不堪的半张脸。
殿下……太子殿下……臣这是对您忠心,您可要救臣……
原顺天府丞,现顺天府尹洪陈则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
还是柳侍郎推他一把,他才赶忙行大礼谢恩。
毛奇自从三品顺天府尹被贬为正六品通判,不能再参与议事,被殿内太监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王子腾和四皇子隐蔽的对了个眼神。
这新任顺天府尹洪陈是个能争取的。
洪陈成了新任顺天府尹,正四品顺天府丞之缺便空了出来。圣上才将太子的人从顺天府名正言顺的贬了下去,自然要把住
这一处。贾瑚还没到,他便立时命在殿内的诸臣举荐新任顺天府丞。
王子腾和四皇子在此事上不约而同的沉默。
户部韶尚书和柳侍郎李侍郎三人倒是分别提了几个人,但圣上都不置可否,只问:“老四,你怎么不说话?”
四皇子便道:“回父皇,儿臣才入朝还未到两年,对朝中各位大人的能为履历都不甚了解,怕贸然举荐得不妥,再耽误了大事。”
圣上道:“朕让你说!”
四皇子才“搜肠刮肚”,小心说出几个人,都是平日和太子忠勇亲王忠诚亲王没甚往来的四五品小官,又忙道:“儿臣也只想到这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