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盯了薛蟠两眼,道:“既瑚大爷这么说,我就信他一回。”
贾瑚道:“时辰不早了,太爷和瑞兄弟到那边用了晚饭再回去罢。”命:“预备车马送太爷和瑞大爷,明儿再一早接来。”
贾代儒先谢过贾瑚,又和薛蟠道:“你今日定要把学而时习到三省吾身这四句记熟,再把后头四句先读顺,明日我可要查!”
薛蟠赶忙应了。
贾瑚把贾代儒贾瑞送到门口,命:“把昀大爷和二爷请来,把饭摆在这屋里。去拿消肿的药给蟠大爷上了,还有蟠大爷身上的伤别忘了上药。”
他声音清晰传到里间卧房。
薛蟠看着自己肿得老高的手,一瘪嘴,又哭了。
倒是没敢大声哭。
贾瑚令下,服侍的人立时办事。他回到薛蟠卧房,又命:“以后下午天暗了就把灯点上,多点几盏,蟠大爷是趴着看书,别坏了眼睛。”
立刻有人去拿新的灯烛。
贾瑚又来到薛蟠床前,道:“把这几句背熟读顺,你今日的功课就算完了。
”
薛蟠赶紧抹眼泪看书,口中默默背诵。一时人来给他换药并服侍他方便等,他都没把书放下,一直捧着背来看去。
贾琏在门口看了薛蟠这等情状,拿袖子捂着鼻子道:“我怎么感觉蟠兄弟有点儿可怜。”
温修昀也尽量屏住呼吸:“这……等蟠兄弟身上伤好了就……”
贾瑚在堂屋门口说:“……饭别摆在这儿了,摆到我书房里去。”
三人在同尘斋吃了晚饭,贾瑚问:“你们是在这里还是和我过去?”
贾琏道:“我和大哥过去。”又不禁说:“小时候大哥就是这样,白天黑夜的带着我读书。”
温修昀朝贾瑚贾琏看去,笑问:“我怎么感觉琏兄弟话里有几分酸?”
贾琏不知该说什么找补,贾瑚轻笑道:“你还想这样也不难。惹出什么祸,让我亲自打你一顿板子……”
贾琏忙道:“大哥,我长大了,不用人看着也能好好读书了。”
但三人回到苍柏院时,服侍薛蟠的汤嬷嬷悄声回道:“蟠大爷吃了饭没等梳洗就睡熟了,手里还握着书呢。”
贾瑚道:“那你们服侍他好生睡下,明日早些叫他起来把功课背了。”
汤嬷嬷说:“我听蟠大爷背得顺当了,读得也顺溜。”
又回同尘斋路上,贾琏道:“若蟠兄弟从此能改了脾性,大哥就省事儿了。”
贾瑚道:“哪儿那么容易。”
他一语成谶。
薛蟠并没伤筋动骨,在荣国府又将养了几十日后
,屁·股上腿上伤口结痂,只有几处青紫肿胀还未消,虽不能坐,却不防着下地走动了。
这几十日,薛蟠早晨睁眼被人服侍着洗漱吃了饭就是读书背书,上午下午都是贾代儒拿着戒尺在他旁边讲课,上午辰初(上午七点)就上课,午初二刻(上午十一点半)才歇,睡不到半个时辰中觉,未初(下午两点)接着捧书,直捧到酉正(下午六点)天都黑了才能暂放下,睡前还得紧着复习。
贾瑚早晨来看他一次,晚上来一次,晚饭后,更是带着温修昀贾琏直到他睡前都在他旁边看着。
薛蟠活了七岁,哪里受过这等读书的苦?怎奈他看了贾瑚就胆寒,白日里贾代儒也是他略有分神就上戒尺打手,两个手轮换着每日都是肿的。
他不想读书,可更不想挨打,人也跑不出这院子,除了尽力学习外别无他法。
好在他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他能站起来了,跟着又能走了。
这一日,贾瑚看薛蟠好得差不多,便带着他往荣庆堂去给贾母请安。
已经入了腊月,天寒地冻,荣庆堂内却是一派暖意融融。
贾母笑呵呵坐在上首,看薛蟠给他跪下磕头,忙命扶起来,拉到身边极夸一番,问他:“爱吃什么?爱玩什么?这些日子住得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你瑚大哥开口,不要委屈了自己。”还和薛蟠回忆了些薛良王宜静从前的事儿,又道:“你妹妹倒
和迎春岁数差不多,甚时候她来了倒好一起玩儿。”
诸人都知贾母这不过是面子情儿,贾瑚要对薛蟠严些是应该,但荣国府其他人不能都对薛蟠疾言厉色,不然贾薛两家的亲戚就没法儿处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但薛蟠生来不比他妹妹灵透,有几分呆意,从前被他爹娘宠着,更不甚明白,看贾母张问雁王宜和等都对他亲热喜欢,贾瑚对她们又恭敬,便以为他不用再那么小心了。
不过贾瑚手段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薛蟠仍是看着贾瑚就忍不住害怕,一时并不敢反抗贾瑚,心里却有了个主意。
这一日是休沐,贾瑚带着温修昀贾琏都往林家过去了,贾代儒也没来,薛蟠给贾母请安回来后,费尽心思,把众人都使唤了支走,在一个箱子里头翻出了王宜静给他带的散碎金银。
他又提着小心把金银藏在被褥里,想使给汤嬷嬷,可看了汤嬷嬷又不敢。并这院里的人都是贾瑚的,他瞅了一整日,哪个也不敢给银子。
到了晚间,汤嬷嬷领着人给他铺被褥,他提心吊胆,生怕汤嬷嬷把他藏的金银翻出来。
谁知汤嬷嬷今日却没如往常一样,把他的床褥从里到外铺平,没摸着他藏金银的地方,叫薛蟠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起床之前,薛蟠把散碎金银拿了些,藏在裤·裆里。又趁着去方便的功夫拿出来放在袖中。
他回来继续上课,趁众人不注意,把两
块碎金子放在贾代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