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泛起寒意,哆嗦着说:“是我一时糊涂了。”
“这样的糊涂,瑞兄弟最好再也别犯。”贾瑚话中颇有几分深意。
他想起来了,这贾瑞不就是鸾鸾从前常和他说的满脑子淫·欲·色·情,敢把主意打到嫂子王熙凤身上,被王熙凤几次教训
了不改,最后对着风月宝鉴手·淫把自己折腾死了的……奇葩吗?
怪不得贾瑞从说要看贾珠起到现在,一路上答他话的声音都那么虚。
这回他才十三,没遇上王熙凤,只是先替贾珠把秦可卿迎回来,连秦可卿的面都没见过就惦记上了?
贾瑚颇看了贾瑞几眼,才收回目光。
贾瑞若老实了便罢,他真敢把主意打到秦可卿身上,为了鸾鸾高兴,他只能使出比王熙凤更狠的手段整治他了。
被贾瑚这么看了这么问了,贾瑞哪儿还敢再说什么?他结巴着说:“是兄弟一、一时糊涂,糊涂了……”
王宜和迎出堂屋,见贾瑚贾瑞都在门口站着,笑问:“大冷的天儿,怎么不进来?难为你们想着。”
贾瑚问:“不知大嫂子是不是在里面?我和瑞兄弟总要避讳的。”
“也是……”王宜和想想笑道,“那只能请你两个再略等等。”
贾瑚道:“无妨。”
王宜和便再进去,令秦可卿往那边里间去,方又出来把贾瑚贾瑞请到贾珠卧房。
贾瑞知他见珠大嫂子的想头是彻底落空了,心内遗憾,但面上并不敢露出分毫,生怕真惹了贾瑚生气。
贾珠还未醒,天亮着,王宜和怕光扰了贾珠歇息,只把他床帐略拉开一两分,悄声道:“这两日他醒的时候似乎精神些了。”
贾瑞见贾珠躺在床上是这副憔悴模样,看着有几分骇人,不禁心下更加遗憾。
那日替珠大哥去迎
嫂子时,他看到嫂子身量虽未长成,但身段窈窕纤细,行动娉婷袅娜,袖子下头露出来的手白得脂膏一般,虽未见到盖头下是何等容貌,但能得荣国府上老太太二太太中意,也不知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前两日他还听人说起,珠大嫂子的样貌真是一等一的好,说和神仙一般也不为过了。
这般容貌的女子,却只能嫁给珠大哥冲喜,真是可惜了。
珠大哥病了这一年多,一点儿未听说转好,只怕再有二年人就没了。珠大嫂子年轻守寡,难道不觉寂寞?
他是替珠大哥把嫂子迎回来的人,和嫂子天然就有情分在,到时候多见嫂子几面,安慰嫂子,嫂子难道不会……
正好儿他既来荣国府里上学,隔上几日看望一回珠大哥也是应该的。嫂子见了他这般,必会觉得他是个有心人。
偏怎么叫瑚大爷这阎王看出来了!
只怕往后他再无机会见嫂子……
察觉到贾瑚的目光又在他身上,贾瑞不敢再多想,忙跟在贾瑚后面安慰王宜和几句,就算看完了贾珠,又和贾瑚一路从东院行到西南角学堂。
这时已是午初一刻(上午十一点十五),离中午歇息没多久了,贾瑚便先不和贾瑞进学里,而是领着他到了给他预备好中午歇息的一处厢房内,又把这里服侍的人叫来给他见了,命他中午自在这里用饭。
看到了时辰,贾瑚把贾瑞留下往学堂过去,让温修昀贾琏暂
等他半刻,和先生单独说:“今日下午要来上学的贾瑞是我族中兄弟,今年十三,虽和琏儿同岁,但学问尚浅,先生只把他和蓉儿蔷儿两个一起待就是。”
这先生在荣国府教书已有十来年了,从四十出头就在这里,到如今年过半百,看着荣国府几度变幻,最后是贾瑚当家做主。
他进士出身,活了这些年,荣国府几次换人当家,他都能稳稳当当做着府里先生,自然是个聪明的。
如今学里一共五个人,贾将军不必说了,虽还未经春闱,但学问已不下于他,每日到学里来,大半时间都在自己做文章,每日只有两三刻钟和他探讨。别说贾将军是荣国府之主,他本就管不着,就说贾将军的学问也是用不着他操心的。
往下昀大爷琏二爷两位便是他要着重教导的。
昀大爷是一等禀生,明春应要往国子监去,琏二爷还未进学。这两位爷天资比贾将军略低,但努力用功之处半分不少。若他能教导出两位二甲进士,纵他身上不好,性情不容于官场,这辈子也不算毫无成就了。
学里还有两位小爷,便是宁国府的蓉哥儿蔷哥儿。
这两位小爷实是有几分聪明灵透,可心思并不在读书上头,在学里有贾将军三个镇着,还算用心读书,但一下了学或是休沐放假,就把读书上进抛到脑后了——这两位小爷的功课一看就是敷衍糊弄来的。
他前二年还恨铁不
成钢,想要掰正这两位,但每回在学里这二位看着改正了,不过几日又故态复萌,好似悔恨改正的不是本人一般。
几次之后,他看贾将军似不甚在意,便试探着对这二位松了,果见贾将军默许这样,只要蓉哥儿蔷哥儿两位在学里安静听讲不闹,别的他就万事不管。
前几日贾将军和他说,请他再教两个学生,一个这几日就来,一个开春再来。
他既受雇于荣国府,自然没有不教之理。左右是好学生他就精心教,自己不愿上进的,就看贾将军态度再做决定。
谁想没等他自己看出来学生是什么情况,贾将军又是什么态度,贾将军竟和他直说了,把瑞大爷照蓉哥儿蔷哥儿两个待。
那就省事儿了,也简单了。
先生抚须笑道:“贾将军放心,我必会好好教导贾瑞的。”
贾瑚道:“说了几回,请先生直呼我姓名就是。”
那先生忙道:“这万万不可!虽贾将军看着是和我读书,其实是你我互相探讨。贾将军师从林侍郎林探花,我不敢以贾将军先生身份自居。”
贾瑚不想在这事上多费神,看先生又这么说,便道:“看先生高兴便是。那我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