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略咳一声,转过身去,从怀中取出一个结子有些黯淡了的玉佩,放到王熙鸾手里。
王熙鸾低声嗔他:“玉佩是给你挂身上的,又不是给你揣怀里的。戴上新的罢,我走了。”
贾瑚把王熙鸾送到堂屋门口,王熙鸾不许他再送,贾瑚只得止了步,看她带着丫头婆子们出了院门儿,才转身回房,郑重把玉佩系在腰带上。
往王佑院子去的路上,白鹭想着才刚瑚大爷和姑娘相处的样儿,不住微笑。
王熙鸾住了脚,拉着白鹭问:“姐姐别笑了,这是笑什么呢!”
白鹭俯身在王熙鸾耳边笑道:“阿弥陀佛,看了才刚姑娘和瑚大爷的样儿,我可再也不担心姑
娘往后了。”
王熙鸾也在白鹭耳边说道:“那等回了京城荣国府里,瑚大哥哥万一要来看我,姐姐可不许拦着。”
白鹭心突突的跳,觉得面上发红心里也发慌,看后面丫头婆子站得有几步远,忙着应下。
贾瑚只是王家未来女婿,毕竟没成真女婿,不好长住。且承德虽有先生,到底不如回京中国子监上学,能与许多名师探讨,又可与同窗交流,休沐日回家还能跟着家中先生学些。是以他已决定等王佑婚后便回京中,到国子监去附学。前几日京中来信,贾珠也已于今春过了国子监选拔试,入监内读书去了。(注2)
转瞬便到了四月十八。一日的礼过后,诸人疲惫睡下,第二日,王佑杜云华相携来正院与诸人见礼。
看新媳妇面带红晕,行动间似是腰酸腿软,王子腾赞许看了王佑一眼,接了杜云华的敬茶。
王佑和杜云华也算是彼此中意,新婚相处几日,杜云华见王佑身边不但没有通房姬妾,连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心下甚是感动满足。
更兼王家对杜云华来说是公婆慈和,小姑子们友善,弟弟们也恭敬,唯独新婚一月后王佑便要往军营里去,聚少离多,算是稍有些不美。
王佑婚事已毕,过了几日,张问雁也向温瑛请辞。
温瑛自是舍不得女孩子们,但眼见王熙鸾与贾瑚业已定亲,趁着年纪还小,还未到必要避讳的年岁,婚前能多在荣
国府呆些时日才是对她好。王熙凤也渐要到说亲年纪,在京里多和诸位夫人交际,才好择一门佳婿,再是不舍,也得舍得了。
四月二十,张问雁带着贾瑚王熙凤王熙鸾并白先生回京。
已经入了初夏,路上或是青山绿水,或是绵延草地花朵,比去岁深秋景致不同。
王熙鸾学骑射已有一载,平日勤练不断,骑术愈发精湛,四下无人之时,求了张问雁,便骑马跟在贾瑚后面,两人开怀追逐一场。有时王熙凤见了心痒,也出去骑两三刻钟。
张问雁在车内见了贾瑚王熙鸾相视而笑,纵马奔驰,心内颇觉羡慕,也动了欲学骑马之心。但想到一出来两个月,家中还有许多事等她办,并贾赦辖制,终究不能肆意畅怀,便把这事暂搁在心底。
赶在五月前回了京,贾瑚来不及多歇,五月初一便入了国子监上学。从此之后,他十日才得一休沐回家,归家之后还要给贾母等长辈请安,并抓住家中先生请教,还要得空劝解贾赦不要在外惹是生非,也忙得很。
兼众人都知道他与王熙鸾已经定亲,难免注意着他们。贾瑚为保王熙鸾声誉,几个月也没单独过去王熙鸾院子。王熙鸾更是谨言慎行,不肯轻易到前院去寻贾瑚。
如此又过了半年。这一日乃是十月初十,贾元春王熙凤王熙鸾不用上学,相约来到张问雁这里来看贾迎春。
王熙鸾回荣国府后才得知,
才出了正月,贾赦姨娘云氏被另一个姨娘“不经意”推到阶下,当即便发动破了水。难产一日夜,云姨娘挣扎着产下一个女孩儿,自己在产床上熬了几日,终究还是没熬过去。
张问雁大怒,命仗杀了推人的姨娘——这姨娘本也是有过身孕的,被别的丫头陷害没了。看见云姨娘要生育,她心里暗恨自己没福,所以才如此行事。因她年纪过了三十,早没了宠爱,贾赦并不在意,也就随张问雁了——又把这女孩儿抱到膝下抚养,求贾母记在她名下,这女孩儿便成了嫡出。
因她生在二月初二,正是迎春花开的时节,又要随元春的名字,贾母便给她起了名字,叫做迎春。
原书中没了亲娘的迎春,这一世还是没了亲娘。
但王熙鸾觉得迎春被记在张问雁名下,便比原书里强得多了。张问雁是有些多思多心的毛病,但她平日行事端方,比王夫人都强许多,更比原书里迎春嫡母邢夫人强上百倍。张问雁把迎春记在名下,便会真个把迎春当嫡女养。
不管怎样,迎春应都不会再才十几岁便奔赴黄粱。张问雁不是卖女儿的人,便是贾赦一定要卖女儿,面对记在嫡妻名下,有三个在朝为官舅舅的迎春,也要掂量掂量。
迎春已八个月大,在张问雁这里养得好,生得白白胖胖,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见人就笑,极招人喜欢。
元春三个拿拨浪鼓逗引迎春爬
。每每迎春要够到拨浪鼓了,她们就拿远些,就是这样,迎春都不生气,一直呵呵笑着。炕下立着几个丫头婆子,都时刻提防着迎春掉下来。
西屋里姑娘们的说笑声传到东侧间张问雁耳中,张问雁放下账本捶捶自己肩膀,小丫头们忙上来要帮着捶,张问雁笑道:“不必捶了,我过去看看,活动活动。”
她才起身走到堂屋,余光便瞥见院子里有人来回话,只得住了脚等那婆子进来,问:“是什么事儿?”
那婆子面上堆起笑,来至张问雁身边报喜:“回太太的话,是二太太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