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进了观内,只见处处衣香鬓影,帷帽飘飘,好不热闹。
洛微等人被道童引进一间静室,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又被引至最里侧西北角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倒颇雅致清静,推门进去,横云却月等丫头留在外间,洛微三姐妹则绕过一扇竹藤屏风,进到里面。
迎面就见一位玄冠黄褐的道士端坐于蒲团之上,身形清癯,一把灰白的长须飘飘然垂于胸前,单瞧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在他身前一列摆着三个蒲团,他抬眼望了一望,接上轻轻一拂衣袖,说道:“几位施主请坐。”
洛微和素荣坐在左右,瑶华居于正中。
那幻真道长也不问什么,只拿了一个签筒置于瑶华面前,手掌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瑶华略踌躇片刻,伸出手去,在那一把木签上徘徊了一阵,最后心一横,抽了一支出来。
翻开一看,却是’落花流水‘四个字,不由得心里就是扑通一跳,竟抽了个下下签。
幻真抚了抚长须:“这卦意再明了不过,倒也不必贫道来解了。”
瑶华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幻真见状,便又抚了抚长须,话锋一转道:“卦意虽是如此,却也不是全无破解之法。”
洛微和素荣只看到此处,已有些明白了,大约那签筒里全是下下签,每个来此的人无论心事如何,抽中了下下签,都不免心里咯噔一跳,正当来人忧惧之时,这位道长便可以恰到好处的为人破解卦象了。
瑶华正是沉在一腔心事里,傻傻的问道:“道长的意思,该如何破解才好?”
幻真正要大谈其法,忽闻得院外一声高呼:“走水了!”
紧跟着便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杂沓着远去。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幻真在瞬间的惊愕过后,迅速收敛表情,继续仙风道骨的镇定着,一动不动。
洛微三人已是站了起来,走出去查看情况,绕过那竹藤屏风,待要打开房门,房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众人心中一凛,顿觉不妙,横云却月几个丫头不断拍打着房门,大声呼喊,然而她们不知道,方才观里东南角的一处殿宇失了火,所有人都被叫去那里救火了,此时此刻,这西北角的院子里,是一人也无。
不,有一个,他等人都走远了,便拎着一桶松油淋在房间的外围,而后绕着房屋一圈点着了火。
火势一起,那幻真是真慌了,也不讲究什么仙风道骨了,猛的蹦起来,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的喊救命。
瑶华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拽着二姐姐,一句话说不出来。
洛微和素荣虽也惊慌,却勉力镇静着。
洛微见桌上有一壶茶,便走过去,准备用茶水浸湿了各人的手帕,好捂着口鼻,多坚持一会儿,却不料,拎起那茶壶来,竟轻飘飘的,往下一倾到底,一滴水也没有,果然是空的。
待客之处,怎会没有茶水?再四处瞧瞧,初来时没有注意,此时细细一看,房内堆的都是干燥易燃的物品。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了,是冲她来的吗?为杀一个她,竟连累这许多的人……
正当洛微这样想着时,院内忽有一人破口大骂起来,虽言辞混乱,疯疯癫癫,却也听明白了,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屋内已经吓得没有人色的幻真道长。
听院外人的意思,仿佛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受这妖道的蛊惑,转而嫁给了一位富商为妾,不上一个月,就被折磨至死了,他是来寻仇的,人大概是有些疯了,骂声之中,时而哭的凄厉,时而笑的惨烈……
洛微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给别人陪葬来了。
火势越来越大,滚烫的浓烟呛的人几乎不能呼吸,她们既冲不出去,外面又没有人在,难道真要葬身此处了吗?
正当洛微的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忽听’哐当‘一声巨响,那熊熊燃烧着的房门应声而倒。
“洛儿!”沈晏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左躲右闪,穿过烈火和浓烟,脚步飞快的到了她的身前,一把将她抱起,往院外跑去。
洛微只在他抱起自己的瞬间,低低唤了一声’清济‘,就晕倒在他怀里。
郑思追和薛淼紧随其后,护着尚能行动的素荣、瑶华和几个丫头冲了出去。
至于幻真,不需人扶,早跳着蹦着跑出去了。
沈晏见洛微昏迷,不敢停留,抱着她就向外走,刚出院子,余光不经意间一扫,只见外墙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速隐了下去。
只一刹那的功夫,沈晏却看的清楚,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右边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面目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匆忙之间不及细想,他头也不回,脚步亦未停下,只唤了一声:“敏行。”
“明白。”郑思追话音未落,人已纵身追了过去。
沈晏带着洛微回府,郑思追又去追人,护送素荣和瑶华的事情便落在了薛淼的身上。
到了相府大门前,下了马车,素荣向薛淼行礼道:“此番多谢薛公子搭救相送,只是家父家兄皆不在,不便请薛公子入府,改日再当拜谢,还望公子海涵。”
薛淼回礼道:“我不过举手之劳,二娘子客气了。”
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眼望了一旁的瑶华,忧心忡忡道,“倒是三娘子,今日受惊不小,还是请大夫来瞧瞧比较稳妥些。”
瑶华确实被吓坏了,一路上都是呆呆的,这时听他们讲话,人才有些回过神来,急惶惶的问薛淼道:“表姐,表姐怎么样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若不是我非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