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浊气,手心握紧。他进了殿门,抬头看了眼央国国主,弯下身躯行了个央国大礼。
“淮国子民,前来觐见。”
百里祈羲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他摆摆手,欢喜道:“免礼。”他走下皇位,行至景霖身前,亲自扶起景霖:“哦,我的梅苏那,你终于是肯来看我一眼了。”
景霖动作极快地收回手,应付道:“来说声抱歉的。”
“抱歉?”百里祈羲的笑容僵了一瞬,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眼低着头嘟囔着嘴的努利斯,与景霖问道,“梅苏那,你不需要和我抱歉,为你付出,我是心甘情愿的。”
“主君!”努利斯叫囔道,“他丢的可是您神圣的信物!”
景霖挑了下眉,又道:“是的,所以我才特意前来道个不是。”
百里祈羲眼睛转了一圈,朝后退了几步,退到努利斯身旁,拍了拍努利斯的肩,笑道:“梅苏那给我道歉,和你有什么关系?努利斯,你什么热闹都想凑吗,难不成你也爱上我的梅苏那了?不不不,努利斯,你怎能生出如此心理,快快改掉。”
要是说这话不是百里祈羲而是什么别人,努利斯早就要开骂了。偏偏站在面前的就是他最敬重的国君。他哑巴吃黄连只得有苦说不出。
百里祈羲见努利斯好像只有委屈而不见恍然的神情,心下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被景霖套的死死的,他给努利斯安排的任务,如今怕是没完成多少吧。
景霖一视同仁地提醒道:“国君,尊卑有别,你也是。”
百里祈羲玩起脖间的项链,一双琥珀眼直勾勾盯着景霖,笑而不语。
啊,能被梅苏那给框回来,心思是被发现了呢。
百年之约还在这明晃晃地亮着,这可怎么解释才好?
百里祈羲把胸前宽松的麻花辫甩到脑后,歪了歪头,看着景霖身后几人,转移话题道:“这几位小友是谁呀,梅苏那的小男宠们吗?”
楚予禾皱眉张嘴:……?!
花鸢棋惊慌摇头:!!!
游暮面无表情:?
也不知是哪里给景霖有恃无恐的勇气,当着呼拉的面,当着努利斯的面,就站在这央国宫殿之中,他眼疾手快地踢了百里祈羲一脚,袖中毒刃抵在百里祈羲脸颊上。
“都当君主了,还望三皇子嘴上能把点门,在下不止一回说过,在下是有家室的人。国君若还拿此事揶揄我,可要小心后果。”
百里祈羲双手举起,把呼拉都驱散出去。也把努利斯这个猪队友友好地请了出去。
“别这么激动嘛,景大人。谋害一国之君,景大人可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踩死了凭空冒出的蛊虫,夺过景霖手上的毒刃,反手一招制敌,将刀横在景霖脖颈间。
连百里祈羲自己都有些惊讶,那蛊虫都没管,和景霖问道:“你武功似乎大不如前了,是我的错觉吗?”
景霖也不退缩,而是实话实说道:“自然不是。”
百里祈羲愣了愣,便收了刃,很自觉地把景霖的东西收为己有。
“……”景霖想给百里祈羲白一眼,他深吸一口气,道,“殿下,你认为我们淮国的君主是个怎样的人呢?”
百里祈羲道:“我相信以景大人聪明才智,是已经猜透我的心思了吧。”他打了个响指,啊道:“这个话题我们以前也讨论过呀,梅苏那这么快就忘记了吗?看来我们之间的羁绊还是不够深呀。”
景霖后退一步。
一步之内,他已回想起从前事宜,以及如今百里祈羲掌握的信息量。
他和央国的暗桩一直是连着的,这波暗桩不单属于他自己,是以,他召集暗桩的命令并未传至这条暗线。
在他身陷囹圄时,这条暗线就再没收到过他的指令。前些日子他身死的消息传至淮国大江南北,这条暗线必然已将这消息传给了百里祈羲。
于是百里祈羲才会派出努利斯进入商路,暗中打探敌情。甚至特意多吩咐一嘴,让不知情的努利斯前来“确保”他是否安好无恙。
而如今努利斯自己任务没完成,还带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百里祈羲和努利斯不一样,脑袋一转就知道其中的不对劲了。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全然袒露。好比景霖就问了百里祈羲对淮国君主的看法,只这一句,百里祈羲就能够明白他的表态。
在央国谈判时,百里祈羲就说过当今淮国君王愚昧不清,并递出过橄榄枝。彼时景霖想杀了人的心都有。
而此时景霖却突然出现在这,还借着信物丢失隐晦地说了句抱歉……信物这东西怎么可能随便丢失?定是景霖回心转意!
……总而言之,这大意是在说,景霖愿意和央国站在一边了。
“嗯。”景霖略低了点头,语气也稍微放缓了点,道,“惊了一遭,把我的野心也挫了。淮国将我驱逐,我别无他法,只能投靠殿下。”
这是个示弱的姿态——对于景霖来说。
百里祈羲虽见识过景霖千面,但当景霖对他使出这苦肉计时,他的心还是动摇了一瞬。
明知景霖不可能会生出如此心思,但百里祈羲还是在那一瞬间被幌住了。
百里祈羲脱口而出:“我如今还未纳后,这个位子留给你,你看如何?”
“不要。”还未等身后众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景霖便不假思索的拒绝。语气强硬到旁人听了都觉得现下的他和说出上一句话的他判若两人。
景霖从怀中掏出那块碎了的玉佩,小心地抚摸,他的眼在此刻是柔情万贯。只见他道:“在下早心有所属,殿下君子风范,总不至于强人所难。”他握紧碎玉,接着说:“这玉是我心爱之物,可惜碎了,一路上风尘仆仆,也无暇修补,还请殿下给我介绍个好的玉器修复师,好了却我这一路来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