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苏半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玄微子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身躯,将脸埋进那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灰袍里。
玄微子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枯瘦的手掌极其笨拙地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行了行了,多大人了,别耽误吉时。”说着,轻轻推开了她,背过身去,对着溪水边的碧落挥了挥手,仿佛在掩饰什麽。
没有司仪高唱“一拜天地”。
萧承渊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苏半夏微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薄的茧,那熟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苏半夏最後一丝紧张。
两人相视一笑。
对着远处云雾缭绕丶如同水墨画屏般的苍翠群山,深深一揖。
对着脚下这片孕育了生机丶承载了情缘的沃土清泉,深深一揖。
最後,转过身,面对着对方,目光交缠,仿佛要将彼此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再次深深一揖。
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心意的相通。谷中的风拂过,藤蔓上的铃铛花和迎春花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含笑祝福。
礼成。
玄微子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对璧人,捋着胡须,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嫌弃终于绷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丶极其浅淡的笑意。
“好了好了,礼也成了,赶紧把老朽备下的‘合卺酒’喝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玄微子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起两个粗糙的竹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药草香气和一丝清冽的酒意。正是用谷中百草和清泉新酿的“百草酿”。
萧承渊和苏半夏相视一笑,各自接过竹杯。
手臂交缠,竹杯靠近唇边。
就在苏半夏仰头欲饮的瞬间!
“呃……”
身旁的萧承渊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竹杯“啪嗒”一声掉落在草地上!琥珀色的酒液瞬间洇湿了青草!
他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一只手死死捂住左胸心口的位置,浓密的剑眉痛苦地绞在一起,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额角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
“萧承渊!”苏半夏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竹杯也脱手掉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难道龙印反噬又发作了?!在这最幸福的时刻?!
她慌忙丢开酒杯,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就要去搭他的脉搏:“你怎麽了?!哪里疼?!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心脉……”
焦急关切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她伸出的手腕,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
下一秒!
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
苏半夏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呼声尚未出口,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药草清冽气息和属于他的独特冷冽松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萧承渊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微微俯身,下巴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喉间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
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入苏半夏耳中,哪里还有半分痛苦虚弱?
“傻半夏……”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恶作剧得逞後的浓浓笑意和化不开的宠溺,“……朕的‘病’,只有你能‘治’……离了你,可不就‘心慌气短’丶‘头晕目眩’了麽?”
苏半夏瞬间僵住!
她猛地擡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深处。那里面,哪里有一丝痛苦?只有满满的丶几乎要溢出来的促狭和温柔!他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刚才那副惨白冒冷汗的虚弱模样,分明是装的!
“萧承渊!你这个混蛋!你又骗我!”巨大的羞恼瞬间冲垮了担忧,苏半夏的脸颊瞬间红透,如同煮熟的虾子!她气得在他怀里用力挣扎,拳头雨点般砸向他结实的胸膛,声音带着哭腔和羞愤,“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我跟你拼了!”
萧承渊任由她捶打着,非但不恼,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回荡,震得苏半夏耳根发麻。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深邃的眼眸如同漩涡,牢牢锁住她因羞恼而水光潋滟的眸子,声音低沉而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不吓你,怎麽知道你如此紧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