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看那小女郎,瓜子脸,秀眉明眸,容貌和自己有三分像,但气质完全不同,自己打小是个野性子,不像这小女郎,乖乖巧巧,伶俐可爱。
小女郎道:“主母,奴婢叫幺幺。”
周母摇头,“不对,你明明是阿汐。”
捷音柔声道:“娘,她不是阿汐,她叫幺幺。”
“你是谁?”
捷音无奈又伤感地笑了笑,“阿娘,我是你女儿捷音。”
“捷音。”周母哦了一声,茫然半晌,突然又问:“捷定呢?”
“二哥哥和爹爹在汴京。”
周母突然站起身,急切道:“他几时回来?我好多年没见他,他为何不写信,他写了信吗?”
檀汐终于看清了周母的脸,没想到十年不见,她竟然老成这样,脸上满是皱纹。
“写了。”
“快,快拿给我看。”
捷音黯然叹了口气,弯腰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递给周母。
檀汐发现,那张白纸上面草草写了几行字,根本不是什麽家书。
周母定定看了半晌,然後把信放在心口上,“你给二哥哥回信,让他回家来,阿娘好想他。不,别让他回来,别回来……”
眼前这憔悴苍老疯疯癫癫的女子,就是当年爽朗爱笑的吴伯母。
檀汐心酸难耐,悄然离开。
周时雍的居处在後院,正中两间屋子和东厢房都亮着灯,檀汐第一次来,没有贸然上前敲门,隐身在屋脊暗影里,轻轻吹了一声竹哨。
片刻之後,从东厢房里疾步走出一位男子,廊下有灯,檀汐定睛一看,他并非周时雍,立刻屏住呼吸,隐在暗处按兵不动。
男子擡头警觉地四处张望,这时,正屋西侧房门打开,周时雍披着大氅出现在房门口,低声道:“阿慎,自己人。”
原来是他。吴清芳有个侄儿吴慎,从小就养在周家,和周时雍一起长大。檀汐从屋脊上翩然落下,擡步跨上台阶。
周时雍拢着大氅道:“郦娘子,这是我表弟吴慎,不是外人。”言外之意,不必僞装防备。
于是檀汐取下脸上的蒙面黑纱,对吴慎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吴慎吃惊地看着她,冲口而出道:“郦娘子好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时候当然见过,檀汐先是担心他认出自己,转念一想,她和吴慎本就见面不多,十年不见,他怎麽可能认得出来。
周时雍仿若未闻,只是扫了一眼檀汐,对吴慎道:“我和郦娘子有要事要谈,你守在外面。”
檀汐跟着他进了房间,只见屏风後隐隐飘出一股股白雾,旁边角凳上置放有皂角干巾和一沓衣服。
周时雍虽紧裹着大氅,但是领口处却露出一片裸露的肌肤,不见内衣的衣领,显然他正在净房沐浴,洗到一半听到竹哨声,裹着大氅出来。
来的真不是时候,檀汐有点尴尬,眼神不知落向何处才好。周时雍微带窘色地指了指椅子,“请郦娘子稍候,我进去换下衣裳。”
檀汐垂着眼皮道:“请大人先沐浴吧,否则等我说完,水都要凉了。”
“不必,以前在军中,用凉水沐浴也是常事。”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周大人若是受了风寒,鼻子嗅不出气味,云娘的功夫便白费了。我既然来了,也不急一时。请周大人自便,我先去外面等候。”檀汐说罢也不管周时雍的反应,推门而出。
吴慎正站在廊檐下,回头见到她,不由一怔,“这麽快就说完了?”
“没有,等会儿再谈。”檀汐双手抱臂,站在灯下。
吴慎悄悄打量着她。
檀汐看着庭中的几株花木残影,虽未侧目,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索性扭头问道:“吴公子说我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我?”
吴慎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表哥的书房里藏有一幅画。画上的女郎,和郦娘子长的极像。”
檀汐一怔,下意识问:“是谁?”
“不知道。”吴慎信口道:“或许是他心上人吧。”
心上人和自己长的一样?檀汐不觉尴尬,只觉蹊跷,她不信有这麽巧的事。
到底是吴慎看错了?还是画中人当真和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