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前起,贺问洲任由她攥着手腕,周身气压无端冷沉几分,睨过来的目光让人无法不紧张。
“藏什麽,让他一起上来吃饭。”
他声调压得很低,口吻从容,好似全然不在意被发现。
“我怎麽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舒宴清敛眉,“舒怀瑾,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前有豺狼後有虎豹,舒怀瑾心跳快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匆忙挂断电话,先和转身往门外走的贺问洲解释。
“我不是要让你藏的意思,但是我们孤男寡女,我哥又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他进来看到肯定会疯。”
贺问洲本就生得人高腿长,转眼间已经走到了大门外,情急之下,舒怀瑾堵在门边,仰头对上他冷沉的眉眼,服软道:“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之间産生隔阂。”
她着急到鞋都没穿,额头泛着层薄汗,一双漂亮的眸子盈盈盯着他,像是委屈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贺问洲站定,缓缓注视着她惯会骗人的脸蛋。
明知她眼底的慌乱不是因为他,他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软,在心里将底线一退再退,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陌生又荒谬。倘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江承影,她也会这样遮掩逃避吗?还是为了他,对抗舒宴清的偏见。
人最忌讳的就是互相比较,一旦察觉出可能性高的答案,便会陷入无法自拔的自证陷阱中。
贺问洲从没将这几个少年放在眼里过。论地位丶财富丶阅历,他们无一入得他的眼,此刻竟开始动摇,为自己的处境患得患失,担心他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消遣,终究会败给这群毛头小子。
见贺问洲一言不发,舒怀瑾无端觉得四肢发酸,软声唤他:“贺问洲……”
贺问洲拿起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集团那边还有会议要开,晚上再联系你。”
成年人之间讲究话语留白,用台阶给彼此体面。
舒怀瑾心底咯噔一声,在他开门之际,倏地拉住他的衣摆,“你晚上会不会不理我了?”
贺问洲睨向她的目光深而缓,“不会。”
电梯的数字楼层不断跳动,眼看着已经上升至十三,舒怀瑾不敢冒险再同他拉扯,松了手。
他接了个电话,往消防楼梯的通道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叮铃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
舒宴清左手拎着餐盒,右手拎着一袋抽纸和洗衣凝珠,以及顺手在楼下蛋糕店买的提拉米苏。舒怀瑾馀光收回,主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她如此反常,舒宴清自然察觉到了,没让她提,进了餐厅,果然看见两份还没动过的早餐。
“一个人在家做两份?”舒宴清将保温餐盒放下。
舒怀瑾打着哈哈:“昨天满课,今天当然要吃点好的补充体力,胃口好吃两份不是很正常嘛。”
舒宴清没说话,次第进了卧室丶琴房丶阳台检查,连卫生间也没放过,确认家里没有藏人後,进了厨房,拉开消毒柜。只见里边赫然摆着一排六个碗。
舒宴清:“不是说碗全摔碎了?”
“啊……可能记错了。”舒怀瑾估摸着贺问洲应该已经乘坐电梯下去了,“我其实就是想喝可乐的,想忽悠你去超市给我买来着。”
她的说辞完美无缺,舒宴清没有过多怀疑,直到客厅里的播报音响起。
“人脸比对失败,请正视摄像头。”
她这套公寓楼是一梯一户制,不会有人无端出现在十七楼。舒宴清心头一股血气翻涌,有些难以接受舒怀瑾在公寓里藏男人这件事,别的尚且不提,在家里十指不肯碰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在为人做起了早餐。连他都舍不得使唤,那个男人是有多大脸面?
“哥,哥——”
舒怀瑾追过去拦截,电梯已在下行,舒宴清气得头脑发晕,手指颤抖地按着下行键。
见贺问洲成功逃离,她松了口泣,佯装不解地问,“你干嘛啊?莫名其妙突然冲出去,外卖小哥都快被你吓死了。”
舒宴清揉着太阳xue,回到客厅坐下,调整了许久情绪。
“舒怀瑾,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带男同学回家了?”
舒怀瑾一下子卡壳。
她从小是舒宴清看着长大的,说谎时的语气和神态根本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她这副样子,即便一句话没说,舒宴清也大致猜到了答案。
“我只带了一个人回来。”舒怀瑾筛选着内容坦白,举起手指头认真起誓,“而且我们什麽都没做,连接吻都没有。”
舒宴清气得头疼,她现在年纪大了,不能打丶不能骂,只能轻言细语地跟她讲道理。
怕他爆发,舒怀瑾补充:“早餐也是他做的。”
良久,舒宴清长叹一口气,半天不知道该什麽。
“你长大了,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