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飞车党
◎“你不在,我昨天晚上到凌晨都没睡着。”◎
六月份,又到了农村收麦的时节,今年崔承安的工作忙,没办法回去帮忙,何维淑自己坐的小巴车回的何家村。
杨桂英刚拿着镰刀从地里回来,头上还裹着毛巾,见她回来吃惊地张大了眼珠子,问:“你怎麽回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不让你回来吗?”
大黄从後面追上来,一眼瞧见小主人,热情地上来,围着脚边转圈,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嘴巴里还“哽哽叽叽”的,撒娇个没完。
何维淑伸手拍了拍狗头,又揉了揉,才笑着回道:“医院不忙,大家都忙着地里的事儿,没多少人来看牙,我就想着回来帮帮你。”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麽好,从小儿就不会躲懒,这地里的活儿多累啊,你不忙你就在县里歇着,没事跟同事出去逛逛多好,非得回来累着。”杨桂英嗔怪道,将院门合上,又把门闩插上。
“妈,你这话说的,让我看着你在乡下受累,我自己在县里享福,你觉得我能安心吗?”何维淑老话常谈,“要我说,你就干脆跟我回县里住好了,地就还还给村里,别再受累了。”
杨桂英一口拒绝:“那不行,这地就是咱农民的命,哪有农民不要地不种地的?你也别再说这事儿了,等你啥时候怀孕了,我再搬过去。”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杨桂英进屋倒了杯凉白开,一口灌下去,干得要嚼白沫的嘴巴终于舒服,问:“你回来,承安呢?”
“现在不是严打吗,他最近忙得抽不出空,就没跟我一块儿回来。”
“对,是严打,我一下没想起来,这事儿村长也天天在广播里说,说要打击车匪路霸,抢劫,□□,他天天都看新闻联播,有啥事儿都在广播里说。”杨桂英点点头,又问,“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现在做饭。”
“没吃呢,不过你别做了,我从县里买了凉菜回来,还买了几个烧饼。”何维淑把东西从厨房橱柜里拿出来,放到饭桌上。
“这猪头肉看着不错。”杨桂英洗了手,又拿了两双筷子坐过来。
“她家生意好得很,那一条街卖猪头肉的好几家,她家的卖完了,别家的还剩好些呢。”何维淑将从崔承安那听来的趣事儿讲给她听,“别人不愿意了,举报她家加了罂粟壳,要不怎麽大家都喜欢吃,後面上面就来检查,什麽也没查出来,就是单纯的她家卤的好吃。”
杨桂英笑起来:“还有这种事儿呢。”
“承安跟我说的,他朋友在卫生部门,正好是他朋友去检查的,这事儿肯定没假。”
两人吃完饭,杨桂英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凉席进何维淑房间,道:“你这回来我提前也不知道,被子就没给你晒,这几天收麦子,空气里都是灰,也不好晒被子,就先这样铺着吧,上面铺凉席,也不耽误。”
“没事儿妈,咋样都行。”
杨桂英撇嘴笑起来:“你是我闺女,我还不知道你?天天就爱干净,没晒过的被子睡着就浑身刺挠,还咋样儿都行。”
何维淑也笑:“哪儿有这麽严重。”
“行了,这凉席我给你擦得干干净净的,这单子也洗得干干净净的,你盖着睡。”
虽说已经到了夏天,但农村夜里没那麽热,铺着凉席盖着单子,还有可能会觉得冷。
黑夜一起,窗户外面各种昆虫就响起来了,合在一起齐奏,也分不清都是谁在叫,声音响得吵人。
何维淑躺在床上就着灯光看了会儿书,没一会儿,瓦斯灯泡边上就围了很多趋光小飞虫上来。
她看了眼,将书放到边上,伸手把灯拉灭,打了个哈欠,躺下去睡觉。
第二天天还黑着跟杨桂英一块儿起床,吃了饭就去地里。
直弯腰干到晌午才停下,这时候日头正毒,也就树荫下还有点儿凉气,大家都坐过去歇着,聊起闲话来。
汗珠子砸在滚烫的土上,“滋啦”一声就没了影儿,大家或蹲或坐,用破烂不全的蒲扇扇着风,跟何维淑打着趣道:“你这都在县里当大夫了,咋还回来割麦?”在她们眼里,何维淑已经实现了阶级跨升,跟她们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而且这种握笔杆子握手术刀的都是文人,哪有文人还天天回家帮着下地的。
何维淑笑:“谁让我妈放不下地里呢,她愿意种地,我哪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地里忙活。”
大家听着七嘴八舌地夸起来:“你这好,你妈轻松了。”
“还是你孝顺,要不说这闺女是小棉袄呢,就是比小子心疼爹娘。”
“咱後村不也出个大学生吗?就比维淑晚一年,听说现在在市里当老师呢,我就没见他回来帮家里下过地。”
听着她们的夸奖,何维淑只是抿唇笑笑。
女人们在这边聊闲篇儿,男人们在那边也聊着天儿,他们光着膀子,身上流着腻腻的油汗,卷着旱烟,小口小口啜着。
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干活儿时的粗气,嗓门也大,让这边的女人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县里又抓了不少‘二流子’,严打着呢,西村老刘家那小子,就因为在城里跟人抢了个包,这下怕是得把牢底坐穿喽,这节骨眼上,都管好家里的小孩,可不敢犯浑。”何村长吧嗒着旱烟,抹着汗提醒他们,他这话一出,树荫下顿时安静了几分,只听见远处田里拖拉机的突突声和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
村与村之间离得不远,老刘家那孩子是个活泼的,小时候就喜欢串着村子来他们村里玩,他们跟他隔着辈儿,要说多亲近,那没有,但总是在眼前晃着长大的。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咱村里的孩子都听话,谁会干这事儿。”说话的是何老大,脸上笑眯的,拿着扇子忽悠悠地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