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麽使得。”昭昭揪起眉头,看起来十分苦恼,“还是郎君先去,那水桶看起来挺重的,我现在手还僵着,没什麽力气。等郎君洗完,我身上暖和起来,再想办法吧。。。。。。”
“这有何难。”宋砚雪极上道地走到竈边,将木桶灌满水单手提起,“我帮娘子提过去便是。”
昭昭感激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下巴。
宋砚雪极有分寸感,将水桶提到净室门口就掉头回去了,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昭昭双手握紧提手,卖力地拖到浴桶旁,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
她仔细上了锁,解开衣衫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
回去时,路过宋砚雪寝室,她轻轻敲了三下,示意自己洗漱完毕。
不等他回应,她就走到隔壁屋子冲到最深处,撩开被褥灵活地钻进去,闻着被子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很快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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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雪开门只看见雪地上一串脚印。
他重新烧水沐浴,洗完已经是三更半夜,熄了灯躺在用硬木板临时搭成的床上,脑子里不断浮现四岁那年上山踏青的事。
那时山上的雪比今日还大,密密麻麻下个没完。
宋景难得邀请他一道玩耍,几个哥哥拉着他的手臂热情地带他到密林里玩捉迷藏。
为了多些趣味,他们用布巾蒙住他的眼睛,推着他走了好久好久。
他听见他们嬉笑着跑开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风雪。
数到一时,他缓缓睁开眼,望着陌生的深林发呆,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干是湿冷的黑色,每颗都长得一样,四周除了雪还是雪,白与黑浓烈地交织在一起,他跌跌撞撞奔跑其中,怎麽也跑不出去。
“大哥,你在这吗?”
他绕到石头後,没人。
“二哥,你们出来吧,我认输。”
他拨开几丛杂草,还是没人。
“你们快出来好吗,我好饿好冷。”
天彻底暗下来,目中所及的一切都褪为无穷无尽的黑色,四周偶尔会传来奇怪的咯吱声,像有人踩进松软的雪里,又似树枝折断掉落,他怕地发抖,心跳的咚咚声震耳欲聋。
在林子苦等许久,身上覆盖厚厚的积雪,躺下去大约会和大地融为一体,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在寒冷到极致时皮肤反而会发烫,如同烈火炙烤,痛苦难耐。
大哥他们应该不会来找他了。
他这麽想着,眼珠转了转,按住饥肠辘辘的肚子,寻了棵矮松蹲下。
手伸到胸口,那里还有半张中午没吃完的馕饼,掉到地上像石头一样硬。
他捡起来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实在是嗓子太干咽不下去,如果现在有一碗热水就好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将要完全闭上时,忽然从天而降一团火焰,在冰天雪地里十分亮眼,等火焰近了,才发现是只乌瞳红毛的狐狸,直勾勾地盯着他脚边的馕饼。
“小狐狸,过来。”
他把馕饼往前推了推,红狐狸惊吓着跳开,见他没有伤害的意思,便迈着缓慢的步子靠近,高昂着头,姿态傲慢,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他心里十分欢喜,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火红的大尾巴,柔软而蓬松,然後意料之中的,那狐狸趁他分心,一口叼住馕饼跑了。
只是没跑出几步,一颗大石头飞出去,狐狸当场被砸死在地上,气息断绝,乌黑的瞳孔放大,比宝石还要漂亮。
因为没控制好力道,那一身完美的皮毛被砸出大洞,鲜血汜汜流淌,染红大片白雪,令人惋惜,却有种别样的妖冶,在黑暗里开出生命之花。
他伸出食指粘了一点涂抹到唇边。
还是热的。
远处的黑暗里,渐渐有火光亮起,成群结队的马儿轰隆地朝这边靠近,浩浩荡荡,声势盛大。
他抱着狐狸起身,凑近它耳边低声道:“你吃了我的食物,就是我的了。”然後耐心地站在原地,等那群人马奔袭过来。
没多久的功夫,大伯父带着护卫找到了他,一下马就紧紧抱住他,嘴里不停地道歉,眼角湿润异常,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从山里回去过後,大伯父请了家法,宋景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整个冬天都没能下床,婶婶们找上门,想替自己儿子讨说法,被父亲堵了回去。
从那天起,父亲和母亲关系就不好了,看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
那片记忆已经许久不曾记起,宋砚雪板正地躺在床上,轻柔地摸着怀里光滑红艳的皮毛,眼底渐渐有了笑意。
他忽然奇异地想,昭昭会不会是那红狐狸转世,来找他报仇的。
他愉悦地回味她柔软的掌心,口中喃喃道:“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榜单字数完成啦,咱们周四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