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凭什麽他宋砚雪享受一晚上,咱哥几个熬更受累的!要我说一个妓女罢了,逃了就逃了,大哥不是救回来了吗,还管她做甚!”
“就是,有这力气,不如去看看大哥伤势如何,平白浪费在抓人上,多荒唐。若是识水性的,说不定早就趁夜跳船跑了,咱们守在这也是白搭。”
几弟兄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打起退堂鼓。宋孝家中行三,是在场最年长的人,他想了想,最终忍受不了寒冷,带着衆人回了宋府。
而宋景此刻,正面如死灰地平躺在床,有丫鬟来替他擦汗,轻则辱骂,重则挨打,整个人变得阴晴不定。
他连夜被送去全城最好的医馆,因救治及时,命根子是保住了,但大夫说以後极有可能不举,吓得宋景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被人擡回府里,对外宣称骑马摔断了腿。
宋景暗暗起誓,若是被他抓到那贱人,定要将她往死里玩,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惜等到快正午,还没有那女人的消息,他痛骂了声废物,刚进屋的小厮果子脚步顿住,有冷汗从鬓边流下。
“大郎,贵妃娘娘差人送来一封急信,您现在要看吗?”
宋景一听是贵妃送来的,立马招手道:“快拿来。”
贵妃宋清媛是他的亲姐姐,要说後宫谁最得圣宠,她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
出了这麽大的事,又涉及男子尊严,宋景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这回伤情太重,他只能拉下面子向阿姐求助,说不定能从宫里太医那里弄到秘方。
只要在父亲知晓之前治好,就不会令他失望,从而被厌弃。
宋景怀着满心的希望拆开信件,一字一句往下读,看到最後心情大好,赏了果子一枚大金锭。
宋清媛在信上说,刘太医的师兄对治男子杂症十分拿手,从前有个病人比武被人伤了要害,与他一样失血过多,後来去针灸过後几次便彻底治好,于房事无碍,甚至更加威武。
得知此人正好在西市坐馆,宋景立马派人去请,这下是气也顺了,胸也不闷了。
果子喜滋滋磕了个头,趁他心情不错,把几位郎君抓人无果,不久前已经从花船回来的事情禀明宋景。
宋景对此早有预料,倒没多大波动,在听到宋砚雪赎了个妓女时,欢喜地拍手叫好,比命根子能治还高兴。
“我这弟弟装了许多年,总算露出狐狸尾巴。”宋景眉目舒展,语调松快,“多新鲜,洁身自好的宋砚雪居然狎妓!父亲若是知晓,必然会痛心疾首,夜不能寐了。他学什麽不好,偏学卫嘉彦给妓女赎身哈哈哈。果子,你立刻找人传扬出去,务必要全府上下都知道咱们家出了个情种!”
宋景沉浸在抓到宋砚雪错处的喜悦里,他哪里知道,卫嘉彦和宋砚雪是为同一人赎身。
另一边,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沉沉浮浮飘来一团纱衣。
芍药精疲力尽地爬上岸,趁着无人发现,一口气跑到码头左边第三颗树下大石头旁,附近泥沙有被翻过的痕迹,她屏住呼吸,果不其然挖出一张泛黄的卖身契。
青葱般的五指沾满污泥,芍药一头躺倒在地,双手捂住脸,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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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缭缭炊烟升起,穿花巷子的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每日饭食,锅碗瓢盆的叮咚声不绝于耳,米饭的清香顿时萦绕整条巷子。
邻家的人间烟火气渐渐飘到巷尾的一间院落里,张灵惠和秀儿双双坐于冷竈旁,望着放凉的三碗面条发愁。
一声肠鸣荡开,呼呼噜噜,尾音拉得极长。秀儿脸皮泛红,偏头道:“郎君今天还回来吗?”
张灵惠想了想,大房富贵,宴席摆两天不是没可能。但儿子惯来细心,不知为何,这回没往家里捎句话就在外面过夜,她也拿不准他到底去了哪儿,什麽时候回来。
莫不是宋家出了什麽事?
想到这,张灵惠心脏突突跳起来。
她推了推旁边人的肩膀,担忧道:“秀儿,你去街上瞧瞧,看人回来没。”
秀儿小跑着推开门,正巧遇见宋砚雪擡手敲门,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身上还是去时的那件月白色长袍,胸口处略有褶皱。
秀儿痴痴地望着他,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她觉得自家郎君好似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五官依然精致而立体,但眉眼温和几分,嘴角微微牵起,那股冷若冰霜的气质淡下去,转为一股微妙的温柔。
郎君总是让人惊艳,即便每日相见也看不够。秀儿没多想,欢笑着回头大声道:“夫人,郎君回来了!咱们开饭吧……”
秀儿双目瞪得浑圆,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宋砚雪身後竟然还跟了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郎君不好女色,更遑论带个女子回家,秀儿整个人惊呆了,磕磕绊绊道:“这,这位是?”
宋砚雪没有回答,与她点头示意後,搬了只凳子,将昭昭迎到院子里一颗枣树下坐着。
“娘子稍等片刻,我与家母言明情况。”宋砚雪看一眼门口呆若木鸡的人,语气微凉,“秀儿,看茶。”
秀儿一怔,连忙跑到厨房烧水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