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望着云颂,眼里早已染上一层绯红。
“你不配提及我兄长!”
他说完,又是冷笑。
“你说我是去送死,你为什麽如此笃定,我一定会是送死?是因为我早被他们剜心碎魂,无力抵抗!是因为我与你们不同,早就没了心!可我如今之境遇到底是谁害的?我要杀了他们有什麽错!为什麽你也要拦着我,为什麽你也要帮他们!明明是你说,你会救我,你会救我!是我信了你才不计较!你便是这样救我!便是杀了我兄长,再三阻拦我报仇,护着那群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恶徒!你便是这样补偿我!”
绯红混着透明,融成模糊的泪珠,大颗大颗坠落。
他嘴角仍挂着笑。
“云颂,我早说过,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你看,就算是你,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云颂没有出声。
模糊之间,白衍能看到,云颂未来得及凝术阻挡,他的面色已随着鲜血的流逝,逐渐开始发白。
看来离水岸边,他为了那群人,真的伤得很重。
白衍开始凝术,准备最後一击,嘴上却仍止不住嘟囔。
他说:“云颂,昨夜,我没想杀你,昨夜,只是一场戏,是做给你看,也是做给我自己看,是让你信我对你的深爱,能对我放松警惕,也是让我认清你的心,能更加狠心。呵。说来我还真是没出息,哪怕至今,哪怕与你已是如此,我还是能感受到,我是爱你的。可我不能爱你。你活着,我就会永远恨你,恨得要亲手杀了你!看着你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失去鲜活,我对你的爱意才能一点一点从心底钻出来占据思想。你死了,我们之间的所有仇恨,就一笔勾销了,我就可以爱你了。”
白衍温柔的抚摸着云颂的脸颊,如望着挚爱的珍宝,一边落泪,一边笑着,温柔的开口道:“去死吧,云颂。你死了,我就可以爱你了。”
白衍沉醉的说完这段话,云颂的手掌却忽然覆上了他的手背,悲切的,爱慕的,温柔的笑了。
“好。”他忽然这麽说了句。
白衍怔了下,云颂已震掉了他手里的仙剑,空着的手轻轻拭去他眼角泪花。
“对不起,小阿衍。”
他转而握着他的下巴,贪恋着,眷念着,倾身吻了上去。
云颂全身的重量全落在白衍身上,压着他失了力,重重朝後倒下去。
却在落地时,被一团温柔的青白色光亮护着,稳稳放在地上。
他瞪着眼瞳,震惊的看着云颂的身上不断溢出的光,尽数全钻入他体内,填满他胸口的空洞。
很快的,他便听到,他死寂的胸口,久违的,开始有个东西在一下一下的,拼命的跳动着。
所有光亮耗尽,云颂沉沉闭上双眼,安静的躺在他身上,如睡着一般,神情安稳而平静。
“小阿衍,别去苍溪,至少现在的你,别去苍溪。现在的你,敌不过他们。是我害你身受重伤,是我欠你,你若愿意,若不嫌弃,便留下我这颗心,让它永远护着你。”
他的脑袋里,落下这温柔嗓音留下的最後一句虚弱的叮嘱,自此,他的痕迹,便彻底消灭,只剩这具安静的空壳。
明明一切都安静下来,明明如他所愿,可白衍似乎仍然没有一点云颂离去的实感。
他仍然瞪着双眼,似是不能接受,哪怕他动了杀心也付诸了行动。
他笑了下,嘲讽着自言自语:“你以为我不知,你这颗心有多无用,只知道一味的怜悯他人!你是想用它来束缚我,用它来困缚我报仇!”
他激动的想要推开云颂爬起来,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剧痛。
他擡起手腕,只听得一声清脆砸在地上。
是云颂赠他的玉镯。
那玉镯在云颂带着他坠倒时,便磕到了坚硬的石头,已然断裂,此刻又再度从他手上坠下去,摔得破碎。
他的腕间只剩下一串贝壳珠链,被破裂的皮肤溢出的血痕洗染。
那是在溟村,小瑜送他的礼物。
忽然的,他想起了小瑜,想起了从前的时光,想起了……云颂。
明明他就睡在他怀里,可他竟好想念他。
他坐起来,抓着云颂,凶恶地吼道:“是你欠我!本就是你欠我!是你杀了我兄长,是你该死!”
他笑着,又哭。